◎ 八大山人笔下的怪鸟
一到过年的喜庆日子,我们总是心里喜滋滋的。要是这时候让你从上面两幅画里选一张挂在墙上,我猜你大概率不会挑那只怪鸟。
不过你能相信吗?这两幅画都是画家为了表达喜悦的心情而画的。第一幅色彩鲜艳的画是康定斯基的《小小的喜悦》。虽然很难理解画家的所思所想,但至少看起来画的色调不令人沮丧。可那只怪鸟孤零零地站在枯枝上,怎么看都和喜悦不沾边。
这可能是因为我们与这位画家对“喜悦”和“美”的理解不同。在大多数人看来,“喜悦”是要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但画了很多怪鱼、怪鸟、怪猫的八大山人,却认为画上的黑色怪鸟一点儿都不可怜,反倒充满了生命的自在和怡然。它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所以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有趣的是,画家的这种观念,正是通过画面上的“空白”所体现的。古画所谓“计白当黑”,就是指将画面或字里行间的空白与着墨处共同作为布局谋篇的组成部分。因此我们欣赏古画时,不能只看画面上画的,还要看那些空白之处,通过有限的画面,看到无限的世界。
现在你是不是在纳闷儿:“那干脆别画了,都空想得了!”等等,那些画面上的“白”还真的不是用白颜料画出来的,而是通过着墨的地方反衬,“留”出来的。而这种“白”一旦被留得巧妙,那么看画的人甚至会觉得画中的光变得更明亮,阴影也变得更深沉。
我们曾经讲过喜欢画在画布一角的“马一角”(马远),以及常取半边之景的“夏半边”(夏圭)。同样喜欢“偷工减料”的画家还有生活在宋末的牧溪。
看他的山水画,真有一种“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声”的清净愉悦感。与其说他在画山水,不如说更像在画山水之间的空气。除了画面中央的一叶扁舟对上了焦,其余都朦朦胧胧地融入了白色的空气。画题“洞庭秋月”,则融在了白色的湖心。无论是天空的白还是湖水的白,都有一定的厚度与浓度,让我们不禁沉浸其中,遐想那片白背后隐藏着的好风景。
左上角画着数座边缘模糊的山峦,也不知那片白色中间的哪片白才是最远的山。张炎的词里说:“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而牧溪的画里,“只有一抹山缘,不知多少山峦”。无墨之处,皆成妙境,因为我们渴望窥探空缺之处,于是,“无在”甚至比“存在”具有更强烈的存在感。
留白的意境并不只在书画中体现。“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正是诗歌那意在言外的美吗?“此处无声胜有声”不就是指音乐中的“弦外之音”吗?划船、坐轿的虚拟戏曲表演,不是更能延展有限的舞台空间吗?徽派建筑的极简魅力,不就在于有白墙承载着那一片片黑瓦吗?
丰茂的生命体验,都并非从艳丽中求得,而是仰赖谦逊克制。《待人五法》里有五条关于交友的真诚建议——识人不必探尽,知人不必言尽,责人不必苛尽,敬人不必卑尽,让人不必退尽。君子之交淡如水,凡事留有余地,以平和的愉悦代替满溢的聒噪。“留白”这个小小的美学理念里也饱含着朴实的人生智慧。
那么在最后,我也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那就是年夜饭可别吃太撑,毕竟“少吃味多,多吃滋少”。看看,吃饭也得讲究一个“留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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