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梨硔印象

　　焦水奇

　　“一上一上再一上，木梨宛如悬天上。鳞次栉比马头墙，恬静自若深闺藏。”湛蓝的天空下，群山环绕间，气势壮阔的云海包裹着村庄，静谧幽深，宛若仙境。这是一个有着400余年历史的徽州高山古村落，这是一处绝美的原生态打卡胜地，这是一幅天人合一，充满浓郁风情的斑斓画卷。

　　过安徽黄山市休宁溪口镇，一路松风翠竹摇曳，峰回路转，满眼苍翠的风景始终让人怀疑这里面藏着一个高山古村庄。过收费站，车子又在砂石路面的盘山道开了2千米。狭长的公路上见缝插针地停满了各色小轿车，一堵云母石样的山墙，高可过人头，横在眼前。墙上嵌了一片云样的图形，上书：云端上的村落。云下方是端端正正的黄色楷书：木梨硔。硔，大谷，深沟是也。这个字，在汉语中不常用。我想应是会意字，石与共相生。但见青山不见村，由杉木搭架、砂石铺路构筑的登山步道成“之”字形攀升，足足有800级台阶。林木愈加葱郁，翠竹愈加幽深，步道消失的地方是蜿蜒的青石小径。一座拦路凉亭横在小径中央，亭额书：中国传统村落——木梨硔。深藏的往往是令人回味的，木梨硔就是个让人一眼看不透的所在，历经艰难跋涉才见其真容，“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方见绝尘芳华。

　　村口的银杏、乌桕树高高耸立，跨过一级台阶，三五户粉墙黛瓦的民居贴着山脊建造在石径旁。房子不高，两层院落，开间不大，门前起柱搭建露台。露台不一，有竹节铺就，有木板筑成，在狭窄的石径旁向前伸展，极大拓宽了门前空间。本以为木梨硔就是眼前的这般模样，谁知转过山嘴，眼前层层叠叠的房屋像折扇一样铺展在山脊上，错落有致，形成了几条天街，在青山翠竹间颇为壮观。循脚下石径向前走去，只见这些房子新旧不一。有的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建的阁楼，石灰有些斑驳了；有的是更久远的木板房，沧桑的纹理藏着岁月的痕迹；更多的是近些年改建的徽派民宿，墙面粉刷一新，火红的灯笼高挂着，青砖黛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某某民宿的招牌装点在屋前，一派乡村旅游的生动气息。青石小径在村中蜿蜒，把房屋串联了起来。走过一道天街，登上一条石径，又是更高一条天街，这样的结构大概有四个层次——上层房屋伸展出来的晒台，正是下层房屋的屋顶。寸土寸金的木梨硔，房屋一幢挨着一幢，一层嵌着一层，密不透风，没有多余的空间。就连晒台的底部，主人都别出心裁地用作了仓库。房屋的门前搭着木架，丝瓜葫芦挂满，种几棵醉蝶花，花开正艳，养眼养心。陈年的火腿挂在显眼处，吸引着游人的目光。有的人家门前晒着笋干，堆放着刚从地里收获的南瓜，一切都充满浓郁的乡村风情。横穿天街的巷弄，转到房屋的背后，是另一朝向的一排房子构成的天街。从空中俯瞰，木梨硔像是一只头朝南方的燕子翼然临于苦竹尖的山脊上，蓄势待发。八仙客栈老板詹春久，是土生土长的木梨硔人，前些年还在外地打工，而今一家人经营着八仙客栈。儿子詹岚洁大学毕业后也放弃山外工作，毅然回家帮忙。年轻人开直播、航拍、在携程上招揽客人，全国游客慕名而来。村中詹、洪两姓聚居， 52户农家，166人，每户年平均收入约30万元，农家乐33家，乡村旅游让全村村民走上致富之路。虽然还是“靠山吃山”，但村民们已经改变了传统攫取林业资源的方式，让生态价值转化实现了质的提升，收获“绿色红利”。

　　“经年深藏白云间，不向寰尘露素颜。”站在任何一家的晒台上，眼前都是空旷辽远的视野。满山的翠竹层峦起伏，山风过处，摇曳的身姿令人心旷神怡。清晨，雨过天晴的日子，升腾的水汽极为容易形成云海，在山间时而翻腾，时而飘卷，风起云涌，变幻多姿，游客为之欢呼雀跃。晴朗的日子，坐在晒台上，撑一把凉伞，泡一壶香茗，看看书，或三两个人打打牌，抑或是坐着发呆，都是一种极为舒心的享受。这时你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忘却生活的烦恼，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

　　走到村子的尽头，绕过山梁，在山腰处有一处正对村子的观景台，这里是拍摄木梨硔全貌的绝佳摄影点。到达观景台的路面铺上了青石板，路边还安装了路灯，只是下雨的时候走起来有些湿滑，并不好走。站在观景台上，木梨硔的全貌一览无余地展露在眼前。在仙姑尖墨绿的背景下，唯木梨一横，苍白一线，仿佛蓝天白云勾勒下的画幕里匍匐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灵动燕子，又像一架钢琴架设在山壑之间，黑键白键高低错落，正弹奏着一曲人间至美的韵律。木梨硔如一片仙鹤的羽毛轻轻飘落，被遗忘在了人间，洁白、空灵、纯净。那境界是阔大的，又是壮美的。水汽漫卷升腾，不经意间，一朵朵白云东一簇西一簇升起，愈来愈多，涨潮一样地流动着，汇成大海……山谷淹没了，小山峰也先后淹没了。一忽儿铺卷开来，眼前汪洋一片，远方云天相接，几座露出云面的山峰恰似汪洋中的孤岛，但是眨眼又波涛汹涌，叫人惊心动魂。最后云与天汇成了汹涌澎湃、无际无垠的茫茫大海，木梨硔像岛屿一样矗立在大海的波涛之中。霎时间，一种忘我的欢欣、无我的陶醉袭上心头——让人不禁凝神屏吸，被这神奇、瑰丽、不可思议的造化奇景所惊服!“白云生处有人家”，不错的，木梨硔堪称是烟雨徽州的典范。

　　傍晚时候，上灯了。各家的门前屋后被霓虹点亮，门前的晒台上，游客们围桌品尝着乡村地道的美食。小炒的火腿辣椒、碧绿的马齿苋、土鸡蛋葱花、干羊角炖肉……让游客口齿生香，赞不绝口。天街的灯火宛如游龙，在夜幕里向天空伸展开。温馨的灯火，啁啾的虫鸣，烘托出一片恬静安宁的夜。

　　暮色渐浓，天街灯光闪烁，远远看去恰如梨花点点，恣意开放。“云端飞村”“连宫崎骏也画不出的天空之城”“浮在云端上的村落——木梨硔”，一个明代聚族而居的高山村落，一个往日的空心村，正满血复活，乘风破浪，在奔涌的乡村振兴的大潮中扬帆启航。

　　本栏责任编辑 徐巧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