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量耗尽的那一刻

　　文 张牧之

　　北京时间1 月26 日下午，英超利物浦足球俱乐部通过官方网站宣布，球队主帅尤尔根·克洛普（JürgenKlopp）将在本赛季结束后离任，结束长达八年半的任期。在俱乐部官方频道的采访视频中，克洛普分享了自己离开的原因，“尽管我热爱这里的一切，但我仍然要做出这个决定，这是我必须做出的决定，我的能量耗尽了……没多久以前（2022 年4 月），我签下了新的续约合同，那一刻我非常高兴。但我没料到并且低估了一件事，我的精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我就像一辆跑车，不是最高的那种，但也是相当不错的，可以每小时开160、170 或者180 英里，但我是唯一看到油箱表在下降的人，外界看不到。这种情况下，你需要去加油站。”

　　克洛普表达得很明确，24 年几乎没有间断的执教生涯，执掌利物浦帅印八年半的时间，已经让他筋疲力尽，需要一次彻底的休息。

　　英国媒体《每日邮报》在克洛普宣布离任后，采访到了著名肢体语言和行为专家达伦·斯坦顿（DarrenStanton），他表示，“克洛普看起来非常疲惫，他的声音在音调、音量、音高上都较低，这表明他不仅身体上很累，精神上也很累。他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重新找回自己的力量，而他在利物浦的时间已经让他付出了代价，到了他必须在健康和工作之间做出决定的地步。”

　　就在克洛普离任的第三天，巴塞罗那俱乐部主教练哈维在输给比利亚雷亚尔的赛后发布会上，当众宣布自己对失利负有主要责任，将会在赛季结束后卸任球队主教练一职。作为队伍成绩的第一责任人，主教练往往承担着比运动员更大的压力。即便是强如克洛普、瓜迪奥拉、安切洛蒂等名帅，也会在球队接连输掉比赛或状态不佳时遭受来自舆论甚至是球队内部的质疑。

　　除此之外，主教练还必须要参加每场比赛的赛前和赛后新闻发布会，在记者们的长枪短炮面前，运用自己说话的智慧，来化解那些犀利的、尖锐的甚至是带有攻击性的问题。克洛普自己也提到，在八年半的时间里，他几乎每周都要出席6 场新闻发布会，这对于他的精力来说是一种长期的损耗。

　　和其他顶级联赛不同的是，在英超，球队的主教练更像是Manager（经理），而非单纯的教练员（Coach）。他们不仅要参与球队的日常训练，管理教练团队，制定赛训计划，还要参与转会谈判，关注球队的财政状况。在这个过程中，免不了出现和管理层意见不一的情况，表面看是话语权的争夺，实际上则是权力的博弈。而这些额外的工作，同样会让主教练时刻处在紧绷甚至是压抑的状态下。

　　简单来说，当球队进入休赛期后，教练却很难获得真正的喘息时间，他们不仅要与有意向转会的运动员沟通，还要为即将到来的新赛季制定周密的计划。赛季开始后，他们不仅要管理运动员和教练团队，根据运动员的状况随时调整训练计划和内容，还必须时刻准备好应对球队的伤病和减员以及赛场内外所有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除此之外，教练员还要懂得如何应对媒体和拿着放大镜的公众。这样的工作强度和身心压力，并非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2022 年KPL 夏季赛总决赛后，我曾有幸采访过时任重庆狼队的主教练吕成林。在采访的过程中，他表示自己在执教生涯中，长期处在失眠、焦虑的状况下。职业运动员，在高压的比赛过程中，受制于体能、心理的影响，常常会出现技术动作变形的情况。教练员也不例外，当他们长期被身体或心理的问题困扰时，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他们对比赛的备战和决策。成绩、舆论压力、对不同人际关系的处理，任何一环都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吕成林执教重庆狼队的三年时间里，他曾不止一次因为身体原因退居幕后，而在新赛季开始前，与俱乐部合同到期的他并没有留任，而是选择离开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在《天下足球》为克洛普制作的视频中有着这样一段话，“在安菲尔德球场外，克洛普的巨型画像和俱乐部传奇比尔·香克利的雕像遥遥相望，这是两个不同时代但却同样伟大的光辉岁月的交相辉映。”

　　毫无疑问，克洛普是新时代利物浦的缔造者，是安菲尔德的传奇，红军的舵手，但作为现役最优秀的教练员之一，他同样是整个足坛最宝贵的财富。但正如达伦·斯坦顿说的那样，克洛普到了要在健康和工作之间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不同于运动员的青春饭，技战术水平和管理能力才是教练员的立身之本，而这和年龄并无直接的关系，甚至越年长，执教经历越丰富的教练员反而更具备优势。中国球迷的老熟人、前中国男足主帅里皮72 岁才放下教鞭；曼联功勋主帅弗格森爵士同样是在72 岁高龄完成了自己在老特拉福德的谢幕演出；作为英超最年长的主帅，年满76周岁的霍奇森执教生涯超过了47 年。教练员本就是一个需要以更长的时间周期来看待的职业。因此，无论是56岁的克洛普还是尚不满35 岁的吕成林，当他们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补给完毕后，依然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回到他们深爱的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