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浴服务让老人更体面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简宏妮 编辑金明大

　　“能让老人好好洗个澡，身体保持清洁、健康，他们的晚年也会更有尊严、更安心。”

　　7月23日，呼和浩特市首台移动助浴车驶入武川县大青山乡，为上南滩村幸福院的老人洗热水澡。助浴师遵循一套规范流程，泡澡、搓澡、洗发、冲淋、擦干，最后还会帮老人理发、刮胡须、剪指甲等。这是呼和浩特市民政部门高度重视养老服务效能延伸的有益探索。

　　7月18日，《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指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完善发展养老事业和养老产业政策机制。其中特别提到：“优化基本养老服务供给”，“鼓励和引导企业等社会力量积极参与”，“改善对孤寡、残障失能等特殊困难老年人的服务”。

　　此前在5月24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发布公告，公示一批新职业信息，并对一些职业（工种）的相关信息进行了调整变更，在“养老护理员”职业下增设“社区助老员”“老年助浴员”2个工种，推动养老服务行业向专业化、精细化发展。

　　“过去10年间，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加重，高龄、失能、半失能老年人增加，以及老年人对生活品质要求的提升，国家对养老护理质量的要求进一步规范与提高，助浴市场规模逐年加大。”郑州市第九医院老年健康指导中心主任、中国老年医学学会老年医疗机构管理分会常务委员兼副总干事张长安告诉《瞭望东方周刊》，目前全国提供助浴服务的机构超过千家，行业产值近百亿元。

　　让老人好好洗个澡

　　中国老年科学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穿衣、吃饭、如厕等日常活动中，最困扰老年人且带来实质性伤害最多的就是洗澡问题。

　　“比如有些半失能老人，家属在帮助他们洗澡时可能需要连拖带拽，很容易增加摔倒风险；还有那些长期卧床的老人，大小便都在床上，饱受褥疮、异味困扰。”北京老年医院老年医学科主任、临床营养科主任、中国老年医学学会老年医疗机构管理分会委员王瑗在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表示，“能让老人好好洗个澡，身体保持清洁、健康，他们的晚年也会更有尊严、更安心。”

　　世界范围内，助浴服务由来已久。资料显示，20世纪90年代，日本就兴起了“入浴助手”，专门为老年人提供入浴服务。在美国，“家庭护理服务”中包括了助浴、药物、输液等，由专业护理人员提供。欧洲的助浴服务则通常由公共部门或社会福利机构提供，发展得更为成熟。

　　中国的助浴服务起步较晚，且相对小众。2016年，长期护理保险制度试点拉开帷幕，助浴作为一项重要服务被纳入多地长护险服务项目并普及开来。2021年，国务院印发《“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明确支持社区助浴点、流动助浴车、入户助浴等多种业态发展，培育了一批专业化、连锁化助浴机构，研究制定老年人助浴服务相关标准规范，加强养老护理员助浴技能培训等。

　　目前在助浴服务中，上门助浴是一种最普遍、最常用的形式。“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有一个三人团队上门服务。”从事助浴行业两年多的林小涛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服务前，我们会详细了解老人的身体情况，包括病史、皮肤状况、血压血糖以及日常活动能力等，然后在约定时间内带好浴缸、洗浴装备和相应的医护装备上门。”他介绍，三人分工明确，一人要先给老人做体检，比如测量血压、心率等；另外两人主要负责架设浴缸、接驳水管、换水、帮助移动老人等。整个服务过程一般持续一个小时，洗澡的环节要控制在15分钟左右，“因为老年人的心脑血管都比较脆弱，不是洗得越久越好”。

　　另一位助浴师孟瑶详细解释了助浴服务的一些具体注意事项。“比如，有些老人的身体没有支撑，很难坐稳，需要助浴师全程帮忙，扶抱时也要特别注意保护头部和颈椎；如果老人有鼻饲管、胃管、尿管等，都要采取相应的措施，防止进水；水温不宜过高，澡盆里的水也不宜没过老人的胸口，以免对心脏产生不利影响；对于有高血压的老人，洗头最好放在最后进行，洗浴时也要随时关注老人的精神状态。”她还特别强调，“在掌握基本技能的基础上，更重要的是有爱心和耐心，用对待家人的态度去对待这些需要帮助的老人。”

　　社会力量参与其中

　　在国家政策的支持和引导下，全国各地愈加重视助浴服务，行业市场规模逐年扩大，越来越多的社会力量参与其中，填补了市场空白。

　　山东是其中的佼佼者。比如烟台，不仅是全国首批健康城市试点、全国首批医养结合试点城市，还成功入选2024年全国居家和社区基本养老服务提升行动项目，养老机构医养结合服务覆盖率保持100%。当地曾出台的《烟台市基本养老公共服务清单》，涵盖了13类老年服务对象、28项服务项目，其中就包括助浴。此外，烟台印发了《烟台市“爱心助浴”项目工作方案》，制定了10余项标准规范，组织服务人员参加专业培训、取得证书后持证上岗。

　　“民政局在2022年启动了爱心助浴慈善项目，我们团队也日益发展壮大。”烟台市莱山区养老助浴服务团队负责人秦冬梅说，“我们已经从最初的2支队伍发展到如今的6支队伍，从一开始的一个月服务四五人到现在的每月服务1000多人。”烟台首批助浴师、烟台家禾嘉养老服务管理有限公司创始人孔丹丹表示：“我们不想把上门助浴做成一种高端服务，而是要做成一件很平常的、让大家都认可的事情。”

　　在江苏，助浴作为居家社区养老服务的一部分，已驶入发展快车道。南京，不少养老服务中心依托社区提供助浴服务。乐邻社区养老服务中心主任周利俊表示：“我们街道需要长期上门助浴的老人有20多位，都有长期护理险，洗澡费用可通过长护险的护理时长代为抵扣。”扬州另辟蹊径，开设集中助浴点，社区会为老人发放助浴卡，并引入养老服务公司提供助浴员服务。同时，这些公司还会培训社区内有就业意向的居民学习助浴技能，成立社区的专业助浴队伍。“目前，江苏共建成城乡居家社区养老服务中心（站点）1.8万家，社区覆盖率达85%，可根据老年人需求提供助洁、助浴、助急、助医等服务。”江苏省民政厅养老服务处副处长叶翔宇介绍道。

　　湖北则赋予了助浴服务更多灵活性。武汉的银发生活体验馆内，已有标准化助浴间入驻，其淋浴系统具有恒温功能，采用无障碍设计，空间够大，能容轮椅进出，还可引入智能预约和智能监护系统，由一对多的上门服务转向一对一的现场服务。湖北省社科院研究员覃国慈指出，这是一个破局之举，“标准化助浴间作为一个固定公共空间，自带社交属性，能够减少老人的心理负担，让他们安心享受优质服务”。

　　“北京老年医院作为全国老年医院的‘龙头’，我们很早就引进了自动洗澡机、自动洗头机和天轨等设施。”王瑗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在社区助力之外，老年医院以及部分医院的老年医学科，也承担了比较重要的助浴服务。她表示，因为老年医学科的老年人情况可能更为复杂和严重，“对于这里需要洗澡的老年人，我们有专门的评估量表，评估合格后再由护士来统一安排”。

　　企业也要更多发力

　　“老年人群体较为特殊，为老年人洗浴，要特别关注过程中的安全问题，他们突发疾病的风险很高。”张长安指出，助浴从业人员要严格进行岗前培训、熟悉操作规程，助浴前规范地对老人进行综合评估，还要遵守职业道德，确保服务质量与安全。“不仅提供助浴服务的机构要加强职业技能培训，严格执行行业规范与标准，行业管理部门也要加强监督与考核考试，最好是从业人员持证上岗。”

　　2023年11月15日，民政部发布了《老年人助浴服务规范》，规定了老年人助浴服务的基本要求、服务流程、风险控制及意外事件处理、服务评价与改进。

　　“当下，尽管助浴服务飞速发展，但在实际执行时，仍有许多尚待改进和完善的地方。”浙江省政协委员雪野指出，一是观念普及不够，很多老年人对助浴服务了解和接受程度依然不高，“不愿意声张，怕麻烦也紧张”。二是保障措施不够。雪野表示，不少保险公司把老年人界定为高风险人群，这就影响了助浴机构为助浴老人上保险。“一旦发生意外，谁来负责？谁来解决？助浴服务提供者要自己承担这些风险吗？”三是市场环境完善度不够，助浴师从业缺口依然较大，资质也参差不齐，需要不断去细化助浴规范，精益求精，提高专业水平。

　　王瑗认为，“专业水平”不仅包括服务水平，还包括了人文关怀。“要更加人性化、个体化，满足不同老人的需求和期望。老年人应该享受健康、整洁、有尊严、有质量的老年生活。”

　　雪野建议，政府要持续加大对老年助浴行业的扶持力度。“将老年人专业助浴服务列入政府购买居家养老服务和长护险护理服务项目，探索‘部分自费+政府补贴’的收费模式；培育和扶持一批专业助浴服务的供给主体，对房租、税收等方面加以针对性帮扶，面对老人助浴从业者出台补贴政策。”

　　张长安认为，发展老年助浴，不仅需要政府发挥政策引导作用，行政职能部门发挥规范服务管理与指导作用，也需企业更多发力。“以满足老年人助浴需求为导向，规范市场行为，完善服务流程、保证服务质量、保障助浴安全、促进企业发展，为老年人提供更加优质的助浴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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