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之歌

　　凡人

　　57教育的偏向

　　白沙镇教办和镇政府共同举办了一次退休教师座谈会，会场设在白沙酒店二楼202餐厅，那里整齐地摆放着十多张餐桌，每张餐桌上放着炒花生、柑橘、糠果饼干和各种水果。

　　一群已到场的退休教师围坐在几张餐桌旁，一边悠闲地吃着零食，喝着茶，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起来。

　　陆云杉、蓝天翔和田安民同坐在一张餐桌旁，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学校几个退休教师。田安民见了餐桌上放着的零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过一抓花生放在自己面前，一个个剥开壳就吃起来，吃完了一抓，又抓来一抓继续吃，旁边的陆云杉见了，好心劝告着说，田老师，不要吃那么多炒花生，很容易惹火。田安民不以为然，讥俏地说，不惹我都火了。陆云杉叹着气说，好心当狗肺！旁边的退休教师都哄笑起来。

　　镇教办邀请来参加座谈会的两三名在职的现任中小学校长排着“一”字形端正地坐在主席台几张交椅上。他们代表全镇的中小学在职教师来参加退休的老一辈教师座谈会，好在以后的教学工作中向老前辈学习。

　　镇教办新上任的领导人在餐桌之间踱来踱去地巡视着，察看退休教师到会的人数，见十多张餐桌旁边都差不多坐满人了，就向着主席台走去。

　　年轻的主持人逐一介绍着主席台上那两三名校长的姓名和担任的职务，那名新上任的镇教办领导人就走到那两三名校长前面弦耀着说，这两三名中小学校长为白沙的教育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在百忙中不辞劳苦来参加全体退休教师的座谈会，表达他们对前一辈的关心和爱戴。请大家用掌声欢迎。于是餐厅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什么关心爱戴，这是在弦耀他们的社会地位！”田安民毫无遮掩地说，好像对那几名校长很不满似的。坐在他旁边的代表们又哄笑起来。

　　顾成全和包晴天同时走进了餐厅，在陆云杉旁边一张餐桌旁找了两张凳坐下来，田安民见了包晴天就问：“这不是白沙中学的包校长？还认得我吗？”包晴天望了一下田安民说：“你是田老师吧！眼睛好锐利啊！还认得我！”田安民微笑着说：“我们的包青天谁不认识呀？”好多代表都哄笑起来。

　　主席台上那两三名校长轮流着向到会的退休教师汇报他们多年来取得的业绩，一名小学校长沾沾自喜地弦耀着说，他任教的小学，各班级学生每次参加市级统考的平均成绩都是名列前茅，曾在他任教学校就读的学生，有几个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有几个考上了研究生，从大学毕业出来的学生中，有一名镇长，一名市长，一名法院院长。他们从小学到大学，一路上都是成绩优越的学霸。

　　于是赢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田安民没有鼓掌，还有一些人也和他一样没有鼓掌。

　　“弦耀什么？”田安民对同桌的同事们说，“这种教育很不全面，违背了社会主义的教育方向，完全走到资本主义的邪路上去了！”

　　“你说什么？”有个同事惊讶地问田安民，“镇长，市长，院长都培养出来了，怎么就走到资本主义的邪路上去了？”

　　“一名社会主义的小学校长，他肩负的职责，只是为了培养一名镇长，一名市长和一名院长吗？”田安民激愤地说，“白沙镇有十几所中小学，几千名学生，需要培养那么多镇长、市长和院长吗？中国大陆有几多大中小学？需要培养那么多官长吗？”

　　两张餐桌周围的代表都哄笑起来。

　　“田老师，不要开小会，请认真听报告，有意见可以在自由发言时公开发表！”镇教办一名年轻的领导成员怱怱走过来对田安民说，然后慢悠悠地走开了。

　　“这样的报告不听也罢，以免迷失方向！”田安民很不满地对着那领导人的后背说。几个同事又哄笑起来。

　　“田老师，今天到会的人都是你最不满！”蓝天翔幽默地对田安民说。又一阵哄笑声。

　　又一名在职的小学校长介绍他的业绩，近年来他任教的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有一名卫生局局长，一名反贪局局长，一名监察局局长。

　　于是又搏得一阵激烈的掌声。

　　田安民没有鼓掌，他所在的那张餐桌和相邻两张餐桌的同事们都不鼓掌。

　　“这位尊贵的校长，你培养了几多工人和农民？”一名叫何祖干的退休教师突然问那校长。但那校长回答不出来。

　　好多到会者都哄笑起来。

　　“你问这个何干？人家是培养国家需要的人才，又不是专门培养工人农民！”另一名叫孙德志的退休教师如此说。

　　“工人农民就不是国家需要的人才吗？”何祖干反问着说。

　　“工人农民也是人才吗？”孙德志反问何祖干说。

　　“我说工人农民也是人才，而且是对社会贡献最大的人才！”何祖干肯定地回答说。

　　“什么叫人才？对社会有益的人就是人才，”田安民接着何祖干的话说，“有的人总以为少数当官的人才算是人才，而众多的工人农民并不是什么人才，那是一种偏隘的人才观，是一种严重的社会偏见，是对工人农民的岐视，”田安民有些激愤地说，“在社会主义的中国大陆上，有的教师受那种狭隘的偏见的人才观影响，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社会职责，忘记了社会主义的教育方针，不是面对全体学生，不是使受教育者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是面对少数优秀生和个别学霸，只关心少数优秀生和个别学霸的学习成绩，完全放弃了对广大学生的道德品质教育，这是一种严重的教育偏向。因为这种偏向，有的学生从小学开始，小小年纪就成了学霸，有的教师就把学霸高高地驾在自己的头顶上，巴不得把他们一下子培养成救世主，想不到培养出来的都是一些利欲熏心的个人利己主义者，大量侵吞国家财富的蛀虫，贪污收受上亿巨款的贪官污吏，掏空国家银行的巨商奸商，压榨劳动人民血汗的新生地主、资本家，帝国主义的走狗，反党反人民反毛泽东思想的新右派分子，人变成了由资本操控的商品，赚钱的机器，跪倒在金钱底下的奴才，背叛国家背叛人民的汉奸卖国贼。这么严重偏向的教育，只能对国家对人民制造深重灾难。”田安民好像演说似的，好多退休教师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这边来了。但田安民说着说着，就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心里好像很害怕似，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觉得头晕眼花，厅餐都变得黑暗起来了。蓝天翔见他不说话，就对他说，“你说呀，我们听着呢。”但见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于是急着问：“田老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田安民还是一言不发，摸了摸他的前额，感觉有些烫手，于是大叫起来：“快来呀，田老师发烧了？”于是镇教办一名年轻的领导成员叫来几个年轻教师，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把田安民送进了白沙医院，可是医生一检查，体温只有三十七度，于是田安民受到了严肃的纪律处分，于是从白沙镇到淦河市，教育战线内外都议论纷纷。

　　（全文完成）

　　作者简介：凡人，原名卢家稳，笔名石苇，广东高州人，业余无名作者，1974年开始文学创作。在大陆一些地区发表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