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好比春江水——民歌搜集者张国衡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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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5-06-08 11:29
访谈人:欧阳伟庆
受访人:张国衡,男,1950年出生,江西省彭泽县马当镇人,农民,高小文化。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民间音乐研究者。
访谈人:欧阳伟庆,江西彭泽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江西省戏剧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及中短篇小说多部。话剧《蒋国珍》获第七届江西艺术节·第十一届江西玉茗花戏剧节编剧奖。长篇广播剧《春到鄱湖》(编剧)荣获2022年江西广播电视新闻奖广播剧一等奖、2023年江西省首届文艺创作奖。
彭泽县位于长江与鄱阳湖交汇处,素有“江湖门户”之称,历史悠久、人文厚重,彭泽民间歌谣种类繁复,异彩纷呈。本期受访人张国衡四十余年如一日,跑遍了彭泽大小乡镇村落,收集整理彭泽民间歌谣,最终结集出版了《春歌行》一书,集歌词、曲谱、音频和视频于一体,是一笔不可多得的文化财富。本文是对张国衡收集经历的访谈。
欧阳伟庆(以下简称“欧阳”):张老师您好,《春歌行》是您花了近四十年的心血,收集整理和出版的江西九江彭泽的民间歌谣集成,您能详细地谈谈您从事这项工作的过程吗?
张国衡(以下简称“张”):我的祖籍安徽枞阳,20世纪30年代迁来江西。1950年,我出生在彭泽八宝洲东边河,也就是今天的棉船镇金星村。由于家境贫寒,十三岁小学毕业后没能继续就读初中,只得回家务农,几年后被选进大队宣传队。我在宣传队的主要任务是编节目,也就是个土编剧,还有就是报节目,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主持人。出宣传栏、写大标语也是我的长项。这段经历,除了让我练就了一手能拿出手的字,也为我终身对文化的崇尚、对文艺的热爱产生了影响,还为日后进县文化馆打工创造了条件。
欧阳:从那时起,您就喜爱上了彭泽民歌,对吗?
张:与彭泽民歌的不解之缘,说来话长。我从小就喜好民歌,那时走在田间地头,见农人耕作,悠忽一曲山歌响起,山山水水顿时都活泛起来。歌声响彻田野,清越入云,只觉人世悠悠,水远山长。喜爱上民歌,还一个更为直接的原因,那是在幼年时,经常听到母亲在田间劳作、缝补、浆洗的间隙哼唱歌谣。山歌就像农民种的庄稼一样,是从土里生长出来的。在长时间与山歌的接触中,我发现彭泽山歌分田野版与休闲版。田野版豪迈而又奔放,主要在田野劳动时唱着解乏。而休闲版则悠闲婉转,一般是夜间乘凉时青年男女在一起打趣逗唱的。
欧阳:张老师,您这比喻打得贴切,那是大地的声音,您是记录大地声音的人。
张:就是大地的声音,听千遍万遍都不会生厌。我跟你说,山歌、小调、灯调、风俗歌(季节歌)都为民歌范畴。彭泽山歌也叫“过山丢”,有四句和五句半形式。彭泽山歌和各地山歌一样,是先民们在田间劳作时即兴演唱的一种歌唱形式。唱山歌我乡也叫“打山歌”,形式多为独唱。其内容多为向往幸福、歌颂爱情,如《送郎一条抹汗巾》《收衣裳》等。如男女逗趣调情的有《荷叶团团似米筛》《十借》等。如叙述生活、劝诫后人的有《山歌好唱口难开》《十劝郎》等。陈述苦难的有《十叹娇莲》《小小牛角一窝圆》等。每一首山歌的内容都极为鲜明。彭泽山歌主要有两个特点:一是在陈述唱词内容的同时,音乐的节奏接近自然语言的节奏,目的是直接而清楚地说出心中的话;二是彭泽山歌常常出现自由延长音,为的是尽情抒发心中的感慨,同时也丰富了山歌的节奏布局,强化了山歌的声乐表现力。我给你唱一段(张国衡先生用彭泽马当方言演绎了一段《送郎一条抹汗巾》。他声音质朴,充满了感染力)。
欧阳:20世纪70年代中期,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地宣传队基本上都解散了,那您后来都从事什么工作?
张:1972年以后,当过几年拿工分的民办老师,再后来做过油漆工,养过蜜蜂、长毛兔和美国落地王肉鸽,还自己承包鱼塘养过鱼。有一位从安徽庐江那边来的养鸭老人,借居在我养鱼的渔棚里。老人在夜里时常用庐江方言唱民歌,他的声音独特而富有磁性。相同的爱好让我俩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并让我对庐江民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俩经常比较彭泽民歌与庐江民歌的区别。我认为用庐江方言唱出的小调《虞美人》《手扶栏杆》《十恨》,跟彭泽本土方言唱的小调味道不同,庐江的声音更绵长。直到1984年,彭泽县里编县志,我以资料收集人的身份到县文化馆做临时工,在文化馆这一做就是多年。
欧阳:作为文化资料收集人,您主要收集什么方面的资料?
张:主要收集本县的文化历史,如沿革、历代文化名人、方言、习俗等。说是文化资料收集人,但我主要的工作还是写写画画和打杂,净做一些与资料收集无关的工作,上至出墙报、写横幅、写标语,下到烧开水、搞卫生,一个月下来也只有五十元工资。那时,我已是上有老下有小,虽然工资低,但却喜欢这份工作,因为跟文化沾上了边。后来,县文化馆为了完成上级布置的民歌普查任务,每年要组织人下乡收集民歌。因为我对民歌有着特殊情感,便要求跟随余伯牙、丁茂松等先生一起下乡去收集民歌。虽然每次仅两三天,但我格外珍惜。正是这些短暂的采风机会,让我认识了很多民间歌手,接触了众多民歌曲目,对民歌的眷念之情又涌上了心头。
欧阳:是什么原因让您决定之后要自己来收集民歌?
张:当时时间紧张,经验也有限,以致很多优秀的民歌没有收集上来。后来我想,等我手头不再拮据,定当用心再来收集这些散落在民间的歌谣。1988年下半年,我狠下心,果断地辞去了工作,在文化馆楼下租下了两间临街店面,开起了照相馆。
欧阳:您就用给人照相的间隙去收集民歌?
张:是的,在彭泽,我的照相生意特别好。但2002至2005年是我收集民歌的高峰时期,每天都在外面跑。
欧阳:您这样一心扑到民歌收集工作上去,家里人支持您吗?
张:没有家人的支持,肯定做不成这事。这里要特别感谢我的妻子。从2002年开始,我就将照相馆的事交给妻子马素荣打理,自己则着手做起收集民歌的准备工作。那时为鼓励民歌手们唱歌,我给歌手们的奖励是录一首歌就给十元钱。
欧阳:除了妻子全力支持您外,听说您女儿张小砚还辞去工作回家与您一起收集民歌,是吗?
张:儿子小寅和女儿小砚都非常支持我的工作。小砚一开始是好奇陪我下乡,后来她被民歌里的歌词和旋律所感动,也被我的那种精神所打动。2003年底,小砚辞去大城市里舒适的工作,从杭州回到彭泽与我一起收集民歌。我俩每天租一辆三轮车或摩托车在外面跑,无论起风下雨,只要与民歌手约好了时间都得前往。每次下乡回来,小砚都要连夜下载文件,整理录音、录像,对歌词做笔记。两年下来,她记满了三大本笔记。由于她参与收集民歌始于2004年春季,她的笔记名为《春歌行》,后来用作了书名。
欧阳:小砚在工作中主要担任什么角色?
张:许多时候,小砚做临时整理工作,她主要做笔记。有时临下乡前她先去打前哨,去各乡村摸情况,打听到歌手的线索后就回来说给我听。有时也独当一面自己收集。有一回,小砚回来告诉我,说发现一个好歌手。我俩立即带着礼品租了一辆红头拖拉机,直奔四十里外的定山镇春光村郑银娥家。郑银娥真是一位难得的好歌手。她为我们唱了十几首别的地方没有的山歌、小调,而且声音格外清纯干净。
郑银娥告诉我,定山会唱山歌的不止她一人。还介绍了刘子云、丁平英、张泉英、郑荣枝等歌手,后来还带我们去拜访了一位道士。可是这位道士在收了礼物后,任我们怎么央求,好话说尽就是不开口唱。哎呀,这样的事例还很多。
欧阳:在您所接触的这些民歌手当中,令您最难以忘怀的是哪一位?
张:要说最难忘怀的当算梅小蓉,她家住东升镇郭家桥村,丈夫是生产队长,两人因喜爱民歌走到一起。她三十多岁时丈夫因病去世,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小儿子天生不长个,大儿子成年后又因犯事入狱。残酷的现实都没有击倒她。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随文化馆老师去梅小蓉家里收集民歌。那时,她的声音真是清脆又悦耳。2004年,我和小砚再次找到了梅小蓉,当我们再听她的歌时,她的声音和她的容颜一样,苍老了许多。一首《山歌不唱冷静多》,唱出了人生的辛酸苦痛,听得人潸然泪下。从那以后,只要去郭家桥一带,我都要带些生活用品去看望这对可怜的母子。几年前,我路过郭家桥,想再去看望梅小蓉,却听说梅小蓉已经去世了。好在这本《春歌行》里有她的那首《画眉关山姐关郎》,将她的声音永久地留住了。
欧阳:在收集过程中,有没有令您特别感动的人和事?
张:有的。2021年3月,我在家整理素材。有一天,和团一位叫江文凤的歌手,给我传来一段别人唱的《单身歌》的录音。录音仅一段,是我县海形那个地方的声音,但非常沙哑,旋律与方言特点却与在太平关乡收的《单身歌》不同。我就让江文凤做向导,第二天开车十几里山路去和团利山。这时我已有自己的小汽车了。在陡坎江家村见到了这位叫“洪的女”的歌手。洪的女1956年出生,比我小几岁,她当时躺在木躺椅上晒太阳,大口喘气,一脸的土灰色,一看就知道她病得不轻。她看到我后,想要起身跟我打招呼。我让她不要起来,就俯身向她介绍了自己,并问她能不能唱《单身歌》。她微微点了点头,我立马示意旁边人安静,并掏出手机录音。她用海形方言唱,声音很低,颤抖而微弱。洪的女唱了两段,我就叫她不要唱了,不忍心呀!她的额头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我告诉她,录了两段可以了。转身问在场的其他人有谁会唱?都说不会。洪的女挣扎着向旁边一位年轻女子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女子会意后跑进屋里,拿出一个小本本递给我。翻开一看,原来本上写的都是歌词,虽然字体歪歪斜斜,但能辨识。本子里记着的《单身歌》共十二段歌词。我把这些歌词逐页翻拍下来,然后将本子还给了她。半个月后,洪的女因哮喘病去世了。为此,《春歌行》里增补了这首“海形版”由洪的女原唱、由我自己传唱的《单身歌》。
欧阳:这种精神真是太令人感动了,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坚持将民歌传给别人。
张:她心里清楚,如果再不唱出来,这歌就没人唱了,这么好的一首歌就失传了。杨梓镇有一位民歌手叫李鸿才,1931年出生的,当年八十九岁,因为年龄太大,听力非常不好。我在与他交流时,只能贴着他的耳朵说话。经过反复交流,老人终于弄清是要他唱歌,最后他唱了《采茶调》。《采茶调》属于季节性的风俗歌,而这首《采茶调》在我收集的民歌里也算孤调,对我来说很是珍贵。
欧阳:什么是孤调?
张:这词是我生造的。仅有一份留存于世的书籍或手稿不是称孤本吗?李鸿才老人的《采茶调》的旋律是我在别处没有收到的,跟上面说到洪的女的《单身歌》一样,孤调也!
欧阳:方言是演绎地方民歌最生动的表达方式,彭泽是一个典型的移民之乡,从而造成了方言的多元化,这是否增加了收集的难度?
张:当然。彭泽是一个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江南古县,地处长江中下游,地理位置特殊,生态资源丰富,以至从明末清初到民国时期,吸引了不少外来移民来这里落户生根,从而形成了方言的多元化。但其主要语系仍属“江淮官话”。彭泽本土又有上乡、中乡、下乡三种方言,外来方言有庐江、桐城(枞阳)、望江、宿松、太湖、河南、江苏等七八种,拢共就有十来种风格截然不同的方言。就是同一首民歌,虽然内容大致一样,但用语、用词、用字、用调却不一样,这样无疑给民歌收集、整理工作增加了难度,但也更丰富了彭泽民间歌谣的多样性。这也是其他地区的歌谣没有彭泽歌谣的数量多、没有彭泽歌谣风格多样的主要原因。
欧阳:在您的《春歌行》里,还收集了吟诵、念歌等等很多内容,您将这些统归为彭泽民间歌谣。在这本书里,您都收集了哪些方言的吟诵?
张:与民歌、方言相比,吟诵已近乎绝迹,更显得尤为珍贵。它与古典诗词相伴而生,是汉语诗文的传统通读方式,有着两千多年的历史,曾在中国文学史和音乐史上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有着重大的文化审美价值。但其旋律鲜有流传于世,资料甚为匮乏。这项古代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吟唱形式已濒临灭绝。在我县,前些年能吟诵的老先生就已是凤毛麟角,幸而发现丁茂松老先生这位吟诵高手。为使《春歌行》吟诵章节内容更为饱满,我多次上门与丁老先生沟通。老先生为龙城镇方言吟诵提供了宝贵的素材。可惜去年元月份丁茂松先生作古了。
之后我又录制了龙城镇方言的洪志文先生,以及其他口音的吟诵,有马当口音的欧阳新贵、柯礼之先生,杨梓口音的李森春先生,枞阳口音的张振国、张勋胜先生,望江口音的李伟群先生,再后来几经周折又录到了太平关乡刘若山老先生的古文吟哦和古诗吟诵。这样一来彭泽方言吟哦也大致齐了。
欧阳:彭泽念歌,是《春歌行》一书中的组成部分,您将它划归曲艺之列。您能介绍一下彭泽念歌吗?
张:好的。念歌这种说唱形式古而有之,云南称唱书,如昭通唱书、镇雄唱书、曲靖唱书,浙江嵊县(今嵊州市)一带叫落地唱书,相传是越剧的前身。彭泽念歌本无定名,是我当年提出来经余伯牙、丁茂松二位认可才定下来的。湖口县、都昌、修水,乃至桐城、宿松、望江等地都有这种形式的说唱。念歌一般是无伴奏念唱,无论篇幅多长,都是上下句结构,全凭艺人掌握感情、语调节奏,使之抑扬顿挫。《春歌行》里最为重要的一首念歌为黄岭乡盲人汪的纳演绎的《忧愁记》。这首念歌是老艺人根据自己一生的遭遇创作而成的。《忧愁记》共两千余句,句句戳心,字字入骨,道尽了他一生的酸楚苦难。《忧愁记》属于典型的彭泽黄土岭方言念歌,为1995年收录。1999年,我再一次带着生活用品和亲手制作而成的《忧愁记》音频去看望汪的纳时,他却已离世。
欧阳:幸亏收集及时,才没造成遗憾。
张:是呀,如果再晚几年,怕是真的收不到了。2010年,我将汪的纳当年唱的念歌放给他的前妻听时,他前妻哭得泪人一样,然后喊了一声:“的纳,我的人啊!”
本以为世间再无彭泽念歌传人,幸好2019年遇见了女歌手王爱凤。她不仅为《春歌行》录制了小调《十想郎》,灯调《十杯酒》《瓜子仁》《十二月调情》《十把扇子》,风俗歌《正月里来拜姐年》,还与陈金华共同吟诵我县清代诗人柯读的《捡花词》。难能可贵的是,王爱凤用两个月时间,完成了五百句爱情悲剧念歌《陆英姐》的马当方言录音。
欧阳:这些宝贵的文化遗产若不及时收集,将烟飞云散,埋没于时间的长河之中。
张:这些东西再不抢救,真的就失传了。我将彭泽境内各种方言的山歌、小调、灯调、民俗歌、吟诵、曲艺、高腔,以及呼牛调、对歌、哭嫁、摇篮曲、算命、叫吓、哗彩、民谣、农谚和童谣,只要是当地民间的声音,基本上都收入到了这本书中。
欧阳:图书市场上也有一些民间歌谣成书,您觉得《春歌行》与图书市场上的那些书有哪些不同吗?
张:不仅不同,而且是大不同。图书市场上的一些民间歌谣成书,只有歌词、曲谱,我认为只有这些远远不够。后人对着歌词、曲谱用普通话去演唱去朗读毫无意义。《春歌行》与其他歌曲集不同之处在于,所有录入的歌谣不仅有歌词、歌谱,还有收集地点、时间、方言区位及原唱人、传唱人的简介。还有互联网的域名、空间,制作了二维码,保留了传唱人的音频文件,亦有少量视频文件,让读者通过扫码或插入随书附带的U盘即可听取书中的任意一首原生态民歌。这不是简单地看歌词、读歌谱所能比拟的。
欧阳:张老师,您为了民歌素材的寻找与甄别,考证与溯源,走遍了彭泽所有乡镇的角角落落,寻访了上百位民歌手和传承人,也受过了无数白眼和讥讽。在这过程中,您有没有想过放弃?
张:要说没想过放弃那是假话,可是放弃了又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个坎。主要的难还在求人唱歌上。为了求人唱歌,有时好话说尽,用卑躬屈膝、低声下气这些词毫不为过。特别是在整理过程中,求人补唱时,该求的歌手都求尽了,最后只得让家里人跟自己学着唱。弟弟、弟媳、老伴、妹妹、外甥女全都来唱。
最后实在找不到人了,只得自己唱。所以,这本书里我自己传唱的民歌曲目就有十来首。做这件事,别无他求,就是想把彭泽人的乡愁乡音留住,让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失传。现在只要翻动这本书,听听书里歌手们唱的歌,四十年来的人和事,历历在目。当年接触过的歌手大半已离世,他们的声音已成绝唱。想到这,让人唏嘘不已。
欧阳:据我所知,像《春歌行》这种可视可听的书,市面上可谓少之又少。您是怎么想到让读者在读这本书时,通过扫码,同步可以听到民歌手原生态的歌声?您又是怎么做到的?
张:我也是突发奇想,有一天我问小砚,有没有一种东西可以让读者听得到书里面的歌。小砚对这想法也很感兴趣,后来她通过上海音乐学院的一位朋友了解到这事能成。她又找到辽宁的一位懂编程的工程师朋友,由小寅与他沟通。这位辽宁朋友听说我们收集民歌的事后,答应试试,并让小寅将所有的歌谣音频打包发给他,一个月后他按要求将每首歌谣都做一个二维码让我放在书里面。一分钱都没收,真的令我感动。当然,购买域名、网络空间还有网络维护还是要花钱的,第一次花了六千元,现在每年还得交一千一百元呢。小寅为了《春歌行》的装帧设计十易其稿花了一年时间。当成书再次送到九江,送到专家手上时,他们大为惊叹,九江市音乐家协会主席敖雪说这本书做到了极致。徐嘉琪老师将这本书送给全国二十多家音乐学院和省市文艺界的专家学者。我还将《春歌行》亲手送到那些民歌手手里。很可惜许多当年的民歌手都不在世了。他们的后人通过扫码听到父辈们的声音后,失声痛哭。
欧阳:《春歌行》后,您还有什么想法和打算?申请非遗方面进行得怎么样了?
张:推广民歌方面,与县音乐协会合作,将民歌编成文艺节目,并在群众中教唱彭泽民歌,让更多的人了解《春歌行》,让彭泽民歌走得更远,像《郎在河中驾竹排》《瓜子仁》《十杯酒》《田里耘禾田里青》这样的曲目,就很受群众喜爱。至于非遗申报方面,手续繁多,要层层申报。2022年已将“彭泽念歌”成功申报了九江市非遗项目,2024年又将“彭泽民歌”成功申报了九江市非遗项目。遗憾的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完整的、彭泽独有的“彭泽民间歌谣”项目。今后还想申报省级、国家级非遗项目,但这不是我个人的力量所能达到的。不久前我自学了相关软件,把《春歌行》曲目制作成抖音发布,目前已完成了十四首山歌曲目,点击率很高。今后在身体允许的前提下,我将继续制作,逐步完成这项工程。
欧阳:张老师,您为彭泽民间歌谣的收集整理以及发扬光大,作出了巨大贡献,谢谢您接受采访!祝您健康!
(受访人单位:张国衡,自由职业;访谈人单位:欧阳伟庆,彭泽县作家协会)
编语:曲艺、民歌都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瑰宝。但同时,作为一种传统艺术,在时代发展中它们也面临着如何发展与保存的艰巨挑战。曲艺工作者如何守住初心,让表演内容紧跟时代,杜绝自我窄化,让曲艺传承发扬?民歌又如何留住一方水土的乡愁乡音,让它继续在土地上回响?本期推出的小辑展现了本土文艺工作者的努力与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