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版“蜀道难”

　　756 年，安禄山的叛军攻占了潼关，他们的军队朝着大唐的都城长安猛扑过去。唐代的皇帝李隆基毫无办法，只好仓皇逃往蜀地避难。之后，这位“开元盛世”的缔造者，接连经历了“马嵬（wéi）坡（今陕西省兴平市西部）兵变，杨贵妃被缢（yì）死”“分道北行的太子李亨在灵武（今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登基为帝”等憋屈事儿。

　　据说，跟随李隆基从长安逃到蜀地的队伍中，有一位年迈的“丹青高手”，他叫李昭道，是唐代的宗室子弟。他的父亲李思训曾任右武卫大将军，被封为彭国公，以擅长绘画而留名青史，人称“大李将军”。

　　“虎父无犬子”，李昭道在绘画上继承了“家学”并有所发展，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当过将军，可也被后世称为“小李将军”。说到唐代的山水画，大小李将军的作品在当时都享有很高的声誉。

　　亲历了蜀道之险、逃亡之艰的李昭道，就用手中的画笔，给我们留下了一幅青绿山水的佳作——《明皇幸蜀图》。

　　山间的惊险之旅

　　此画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险！画面主体部分由连绵的崇山峻岭构成，看上去险峻无比，嶙峋的巨石直插云天，石径蜿蜒，栈道狭窄，山腰白云萦绕，山间树木郁郁葱葱。此情此景，让人不由得想起大诗人李白《蜀道难》中的诗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huī），砯（pīng）崖转石万壑（hè）雷。”

　　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艰难地赶路。

　　看画面的右下方，在负重的骆驼和携刀佩弓、面净无须的侍从的引导下，一群头戴帷（wéi）帽、身穿华服的女子骑马随行。她们应该是李隆基的嫔妃。再往下看，有一位红袍男子十分醒目。他所乘的是一匹棕黑色的骏马，这匹马的马鬃（zōng）被修剪成三辫式样，这是唐代御马的独有标志，名为“三鬃”或“三花”，由此可知，马上之人应该就是李隆基。李隆基正要过桥，但狭窄的桥面和湍急的水流，似乎使御马有些踌躇，不敢前进。在李隆基后方，一名男子骑马佩弓，护卫皇帝，这应该就是禁军大将陈玄礼。他是马嵬坡兵变的直接发动者，可以说是逼死杨贵妃的元凶之一。但是，李隆基眼下要想顺利逃到成都，却又不得不依靠他的保护。

　　穿过小桥，一直向左看去，只见一条山路随山势起伏，时隐时现，从右至左贯穿画面。山路上，有卸下背囊休息的挑夫。他们有的露出胸臂，有的挽起裤腿，看上去又累又热。他们的马正卧地、打滚儿，似乎也累坏了。在三匹趴卧的马左侧，站着一个拄着木杖的男子，或许是附近的山民吧。画面左下角，一个背着包裹的男子带着一个孩子向前行进。再往前，牵骆驼和骑马的队伍正艰难地爬坡。在前面的山腰上，一队人马正从悬空的木质栈道逆向而来。两队人马即将相遇……

　　那些山间的普通行人，是否知道一场席卷全国的兵祸，正在改变着这个王朝的命运呢？

　　画里画外大揭秘

　　这幅画中的人马虽然多，但全都被刻画得十分精细，形象更是生动自然。

　　画中可见的有31 个人、25 匹马、3 匹骆驼，画家李昭道通过远近、大小、多少的排布，竟让人觉得，画中仿佛有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群山中穿行。据史料记载，唐玄宗这次避难，历时46 天到达成都，随行人员约1300 人。

　　仔细推敲，我们还可以从画面中读出很多象征的意味。如李隆基身上穿着醒目的红袍，这既是视觉焦点，也表现了他养尊处优的帝王身份，和周围艰难险峻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究竟出自谁手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幅《明皇幸蜀图》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这幅画大概率不是李昭道的原作，而是宋代的摹本。画上盖有不少鉴藏印，通过这些鉴藏印我们知道，它曾保存在朱元璋的丞相胡惟庸的书房中，也曾被项笃（dǔ）寿、耿昭忠、阿尔喜普等人珍赏。它最终进入了清代的宫廷，摆在了乾隆皇帝的龙书案上。乾隆皇帝还在上边题诗一首，似乎把它当成了一幅普通的行旅图，并未与李隆基和“安史之乱”联系在一起。而这幅画的名称，也一直被定为《宋人关山行旅图》。

　　1953 年，曾任台北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的李霖灿发表文章，重新“发现”了这幅画。他认为这幅画应该是宋代人临摹的《明皇幸蜀图》，且保留了唐代绘画的风格。他的观点迅速得到了认可。专家们普遍认为，这幅画所依据的母本，应当就出自“小李将军”李昭道之手。

　　从上面的介绍我们可以看到，《明皇幸蜀图》这幅画实在很棒，画家不但掌握了精湛的青绿山水画的技法，还善于运用宏大的叙事构图和深刻的历史隐喻来记录历史事件，我们是不是可以说它是中国古代山水画从“状物”走向“抒情”的重要里程碑呢？这幅画对后世的艺术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我想，无论它是否为李昭道的真迹，这幅名画都无愧为中国山水画史上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