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防长因何下台

　　在俄罗斯的政治日历里，五年已经是一段不短的时间。这工夫足够内阁的人员换上一茬。

　　从2007年开始担任国防部长的安纳托利·艾都阿尔德维奇·谢尔久科夫，如今被总统普京解除职务，也算得上是政府人员的正常轮换，只不过与别的阁员去职的原因不同，让谢尔久科夫挂印的原因是：国防部陷入腐败丑闻。

　　如果将政治日历往前翻20年，当时继承了苏军衣钵的俄军绝对是这个星球上最令人望而生畏的武装力量之一，俄罗斯国防部长也是时刻被关注的对象。时过境迁，当这个强力部门的长官再次引起关注的时候，却并非因为军事本身。

　　家具公司经理出身

　　谢尔久科夫其实和军事长官的传统模板有很大的距离。比如他并非军校出身，而是1984年毕业于列宁格勒苏联贸易学院。他在军队中的履历也短得惊人，只是在毕业后到1985年在苏联军队服役了一年半时间，期间获得的最高军衔为苏军预备役中尉。

　　比起当兵，谢尔久科夫在经贸方面的才能更令人称道。他退役后进入列宁格勒家具贸易公司工作，虽然这家公司在苏联解体后改组为圣彼得堡家具市场股份有限公司，但这并没有影响谢尔久科夫的前途，他一路升任到这个家具公司的总经理。

　　谢尔久科夫是一位勤勉的商人，在经营公司的同时不忘随时充电，这为之后的升迁奠定了基础。上世纪90年代后期，他在职进入圣彼得堡大学攻读法律和经济学，并于2000年获得经济学副博士学位，他后来的上司普京和梅德韦杰夫两任总统也都在圣彼得堡大学就读过。

　　外界认为，除了同门之谊外，姻亲纽带也为谢尔久科夫转型奠定了良好基础，他娶了俄罗斯政坛重量级人物维克托.祖布科夫.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女儿。2000年，谢尔久科夫弃商从政，凭借着极强的工作能力以及岳父的背景，从政之路顺风顺水。

　　他先是任俄罗斯税务部监察局圣彼得堡第一分局局长，主要负责纳税大户，后来历任税务管理局副局长、局长。2004年7月，他被任命为俄罗斯联邦税务局局长，成为俄政坛的一颗新星。

　　在担任税务局局长期间，谢尔久科夫曾成功帮助打击“不听话”的石油和银行业寡头霍多尔科夫斯基，找到他窃取国家财产、欺诈、恶意违背法院裁决及偷逃税款等四项罪名。

　　2007年2月15日，根据俄罗斯总统令，谢尔久科夫被任命为俄罗斯联邦国防部部长，开始执掌强力部门，也成为俄罗斯历史上第一位文职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上任后，作为文职部长的他主要处理军队的经济问题，军事指挥问题会交给总参谋部。

　　这位家具经理出身的官员在国防部长的位置上一开始坐得并不安稳。刚刚干了7个月，谢尔久科夫就向普京递交了辞呈，有消息说他辞职的原因是和新任第一副总理祖布科夫间有亲属关系。但普京没有接受他的辞职。在9月24日总统宣布新的部长名单时，谢尔久科夫仍然是国防部长。

　　短暂的波折后，谢尔久科夫一直在国防部干了下去。

　　国防部内的商业交易

　　外界有这样的评论，无论是拿破仑战争，还是二战时代，苏俄军队一直以坚韧的形象示人。在谢尔久科夫担任俄罗斯国防部长期间，这位前商人则将商业之风吹进了俄军的总部，而他的离开也和商业有关。

　　今年10月底，俄罗斯调查人员突袭了隶属于俄国防部的国防服务公司，在办公室进行调查。这家公司的业务包括维修战机和武器，以及修建军事设施等。调查发现，国防服务公司将其拥有的十多个设施认定为非主业资产，并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出售给私人公司，其中包括位于莫斯科市中心的国家特种建设设计院大楼、国防部军事设施安装总局大楼、联盟宾馆和一些地块。一些土地在出售前靠国防部的资金建设了高档别墅区，但仍按照空地的价格出售。

　　初步调查数据显示，这些交易给国家总共造成了30亿卢布以上的损失（约合5.9亿人民币）。

　　国防服务公司成立于2008年，谢尔久科夫2011年前担任该公司总裁，因此他对于这项贪腐调查难辞其咎。因此俄罗斯总统普京说：“鉴于围绕国防部的情况，为了创造条件客观调查各种问题，我决定解除谢尔久科夫担任的职务。”

　　虽然表面上谢尔久科夫去职与国防服务公司贪腐有关，但也有分析认为，他的离开与势力庞大的国防承包商施压有关。后者视谢尔久科夫为眼中钉，因为在商业上他一直扮演着挡人财路的角色。

　　在谢尔久科夫担任国防部长期间，曾试图通过用削减开支和裁员以及提高效率等手段改革设备陈旧的俄罗斯军队，这几年来对俄军进行的大刀阔斧式的改革，受到俄军方不少人的反对。谢尔久科夫经常向俄财政部“哭穷”，措辞强硬地要求财政部增加对国防部的拨款，他还阻挠俄联邦税务部门对俄国防部下属公司进行税务检查。另据俄审计署今年5月31日公布的审计报告，俄国防部违规经费支出达800亿卢布。

　　在军需采购中，谢尔久科夫一直对质次价高的承包商持批评意见。也正由于此，他与俄国内一些大的国防承包商之间早有龃龉。在落实国防军费采购时，谢尔久科夫不照顾本国军工企业的关切，而是热衷于从国外军火商处采购，以色列无人机、意大利装甲车等都出现在俄军的采购清单上。

　　他甚至一度拒绝从国防承包商处采购装备，并曾遭到上层压力。谢尔久科夫未能按普京的要求落实俄军2011年和2012年的现代化装备采购计划，去年6月，他在政府主席团会议上因国家军备采购执行不力被梅德韦杰夫批评，谢尔久科夫之后曾递交辞呈，但未被批准。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后，商业矛盾再次激化，这次的交锋以谢尔久科夫离开告终。

　　俄国家杜马工业委员会负责军工事务的第一副主席古捷涅夫认为，谢尔久科夫的去职，不仅与腐败案有关，“强硬推行军队改革措施，使国防部已经到了更换领导风格的时候了。以前那种只顾及国防部的利益而不考虑军工和其他有关部门意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人员换血

　　有消息说，在谢尔久科夫主政国防部期间，国防部从俄军文化中心的艺术博物馆“借用”了阿伊瓦佐夫斯基、希什金、列宾、瓦斯涅佐夫等多位大师级俄著名画家的57幅名画来“装点”办公楼。但这些画大部分不是在国防部官员的家里，就是在他们的别墅里，只有少部分在国防部的接待室里挂着。谢尔久科夫去职后，这些名画都将重新寻找位置。

　　当然，在俄罗斯国防部里重新规划位置的不仅仅是画作，还包括一些官员。目前俄国的国防部正在经历一场换血。

　　谢尔久科夫的继任者是莫斯科州州长绍伊古。普京说新任防长应是“继续积极发展武装部队，执行既定国防采购和实现壮大陆军和海军舰队的宏伟计划的人”，而在他看来，拥有将军军衔的绍伊古是最合适的人选。

　　同谢尔久科夫不同，绍伊古有长期在强力部门工作的经验，曾领导俄罗斯紧急情况部达20年。绍伊古在军方有着深厚的背景，他从零开始建立了紧急情况部，在这个过程中他吸收了从国防部离职的大量军官。

　　所以，对于俄罗斯军方来说，绍伊古是自己人，这将更容易获得军队方面的支持。而绍伊古在同普京的会面中也表示，被任命为国防部长“出乎预料”。他感谢总统的信任，并表示将“尽一切全力”。他承诺继续国防现代化的改革工作。

　　部长易人只是国防部换血的开端，绍伊古入主后的首要工作，就是给自己身边的办公室也都寻找新的主人。

　　绍伊古在走进国防部办公大楼的第一天就任命萨多文科为俄国防部办公厅新主任，此人从紧急情况部到莫斯科州始终跟随着绍伊古，一直当他的办公厅主任。此后人事变动展开，11月9日中午12时5分，俄罗斯总统办公厅发布消息认为，普京签署了第1054号总统令，解除俄军总参谋长兼俄国防部第一副部长尼古拉.马卡罗夫的职务，并同时解除国防部另一名第一副部长亚历山大.苏霍鲁科夫的职务。

　　5分钟后，俄罗斯总统办公厅又发布消息，普京签署了第1055号、第1056号、第1057号总统令，任命俄罗斯中央军区司令瓦列里.格拉西莫夫上将为俄军总参谋长兼国防部第一副部长、俄罗斯西部军区司令阿尔卡季.巴辛为国防部第一副部长、俄空军司令奥列格.奥斯塔片科为国防部副部长。

　　这3位副部长人选提名都是由绍伊古本人提交的。俄媒体称这些人事变动为新一届国防部长绍伊古对这个部门进行的“队伍革命”，认为绍伊古将通过这一系列新人事安排使“俄罗斯军队首先变成一支真正的军队”。

　　俄政府重拳反腐

　　绍伊古如果要打造“真正的军队”的话，腐败案件也是绕不开的问题。

　　除了前任谢尔久科夫被卷入国防服务公司的案件外，还有其他腐败案件令俄罗斯国防部焦头烂额。比如国防部军事医疗局前局长别列维金少将因非法对外出售X光扫描仪，获利90万卢布而被判刑8年；国防部下属的“国防人”组织在与俄外贸银行的合作中涉嫌违反反垄断法；“库兹涅佐夫号”航母维修费使用过程中的欺诈行为等等。

　　国防部被看做是俄罗斯腐败的重灾区，当地舆论一时间普遍怀疑国防部财政问题，担心巨额国防预算的安全性，俄政府形象也因此受损。曾经力挺谢尔久科夫的普京这次选择易人，这一果断行动立刻受到普遍欢迎，这表明了俄政府对腐败“零容忍”的立场。

　　分析人士认为，俄国防部门人事大洗牌顺应民心，不仅能保证俄国防改革顺畅，也能为普京政治成绩单加分，毕竟腐败如今成为困扰俄罗斯社会的顽症之一。

　　俄前总理普里马科夫11月7日表示：“谢尔久科夫的去职，是‘净化权力’的开始。我并不认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人事变动，我认为，这是俄执政团队自我净化的开始。这些与腐败、刑事案件有染或者与当事人私交很好的人，不应该在这样重要的岗位上工作。”

　　近年来，俄当局一直不遗余力宣示反腐，但国防部的腐败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2012年9月2日至9日，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俄罗斯岛远东联邦大学内举行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峰会，是近些年来俄罗斯承办的最大型国际会议。俄罗斯为这一国际会议的筹办花费不菲，然而就在会议落幕两个月后，俄罗斯内务部就宣布，峰会筹办过程中有超过9300万卢布经费被侵吞。

　　侦查部门正在对地区发展部莫斯科某司以及该部位于符拉迪沃斯托克市的远东办事处进行搜查，滨海边疆区警方证实对峰会设施建设过程中可能存在的违规行为进行调查。日前，莫斯科市特维尔区法院批准逮捕俄罗斯地区发展部前副部长罗曼.帕诺夫。两周前刚被任命为彼尔姆边疆区政府主席的帕诺夫也被控侵占用于符拉迪沃斯托克筹办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峰会的巨额公款。

　　文|王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