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与受的青春约定：“真空女孩”考入总统大学

　　这是一个爱的童话：2004年，14岁的女孩任爽患上了白血病，一名大三女生为她捐献了50ML造血干细胞，并破例得许与她见面。然而，做完换髓手术后，任爽完全丧失了免疫能力，成了一个“真空女孩”。为了兑现与救命恩人陆敏的生命之约，任爽的养父母自学医学知识，在家建起了一个无菌病房。

　　2012年7月，任爽终于破茧化蝶，考入了印尼最著名的总统大学。临行前夕，她与陆敏会面，将7年前的一个爱的约定划上了圆……

　　白血病女孩惊现“血疑”，

　　“真空女孩”有个约定

　　2004年10月26日，辽宁盘锦市大洼县女生任爽，在上课期间突然发烧、呕吐。医生检查后认定：她患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最有效的治疗方法是接受骨髓移植。

　　王素贤与任昌林是一对恩爱夫妻。14年前，结婚多年没生育的他们，抱养了出生才16天的任爽。因为怕日后会有麻烦，任昌林没有多问孩子父母详情，只知道他们是四川人。

　　由于一时找不到相匹配的骨髓，任爽只能靠化疗维持生命。考虑到女儿已经懂事了，王素贤向女儿坦陈了她的病情及身世。癌症，对于如花蕾般初绽的孩子来说，是多么残酷的字眼！然而，哭过之后，小任爽擦干了眼泪，挤出笑容说：“爸、妈，我一定要活下去！”

　　王素贤不停地给重庆、四川、北京的媒体打电话，请求帮忙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12月18日，任爽出现了高烧和昏迷，在白岩松等名人呼吁下，3天后，湖南农业大学一个名叫陆敏的大三女孩，自愿捐献造血干细胞，并与任爽血液配型配上了5个点。紧接着，任爽手术所缺的20万巨款也募集到位。

　　由于陆敏和任爽两人渴望见面的愿望非常强烈，中国红十字会首次破例批准。2005年1月4日，陆敏千里迢迢赶到北京，鼓励任爽道：“姐姐希望手术后无论多苦多难，你都要好好活下去，考一所好的大学向我报喜。你能答应吗？”任爽郑重地点点头，两双手紧紧交握。

　　1月8日，移植手术如期进行。手术过程很顺利，任爽躺在无菌舱中，通过视频，不时微笑着向陆敏打出胜利的手势，以答谢她的救命之恩。术后，任爽幸运地度过了急性排异期，接下来是长达半年的康复治疗，但发生了严重的肺部感染，直到3个月后才脱离生命危险，可4月初刚刚出舱，又相继发生肺结核和真菌、霉菌感染……

　　当任爽一次次陷入昏迷时，被特批进入病房的父母，轻轻俯在她耳边，泣血呼唤，并用她与陆敏的约定来激励她，最终一次次将女儿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7月8日，任爽各项身体指标达到出舱条件，加之医疗费用难以维持，被医院批准回家疗养。

　　然而，虽然任爽暂时摆脱了死神的纠缠，但因脱离了无菌舱的保护而更加危险——骨髓移植最大的弊端，是彻底摧毁了人体的免疫能力，如同剥掉了肌体赖以自卫的铠甲，使各种病魔肆意入侵。而新的“生命因子”完全激活，需要3～5年。在这段高危期内，一场小小的感冒，都可能将生命再度推入绝地。因此，术后存活5年以上的患者如凤毛麟角，有近半患者死于严重感染和出血等。目前，国际医学界公认的骨髓移植的成功率约为33%。

　　果然，任爽回家仅仅两天，王素贤和丈夫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7月12日，渴望上学的任爽悄悄溜到学校上课。中午回来，她就开始打喷嚏，接着出现高烧……王素贤赶紧将她送往医院，直到一周后才好转出院。女儿成了“真空人”，父母既担忧又焦急：长此以往，不但医药费无以为继，女儿也经不起折腾啊！夫妻俩思前想后，决定在家建立一个无菌室，呵护女儿度过漫长的免疫力重建期。

　　爸妈苦心助女儿践约，

　　无菌病房书声朗朗

　　2005年7月底，王素贤和丈夫任昌林，特意到医院请教无菌房的建造知识。血液科主任医师赵建明得知了缘由，十分感动，带他们穿上消毒服，实地参观了医院的无菌病房，并现场讲解了建造知识，然后拍了照片给他们备用。

　　8月6日，王素贤夫妻开始亲手建造拯救女儿的“诺亚方舟”。家里的房子新建没几年，也比较宽裕，主卧室北侧就有一间高2.5米、面积约5平方米的小空房，但没有窗户。任昌林拆掉向阳面的墙壁，加装了一整面双层真空透明玻璃，然后将屋内墙壁粉刷一新，请人安装了地板、铝合金吊顶和换气过滤装置。在这间房外，任昌林还用木板和玻璃，另外围砌了一个密封的层流带，以防进进出出的人将气流带入房内。雏形初具后，任昌林又对比照片，在无菌室里安装了空调、温度计、湿度计和加温器，室内和外面的层流带均装有日光灯及消毒用紫外线灯，门窗上分别安装了纱窗和厚厚的帘子，尽可能地复制医院的无菌病房。

　　终于，耗资2万元，耗时半个月，一个满溢温馨的“生命绿洲”大功告成。接下来，任昌林夫妻对室内外所有器物进行苛刻的消毒，确保细菌检测指标在10个以内。8月23日，任爽穿着消毒服，入住父母精心打造的“无菌房”。

　　新买的小床和被褥软软的，躺上去很舒服。头一天，因为好奇，任爽挺乐意待在里面，但到了晚上，就不停地嚷着要出来，王素贤和丈夫轮流解释、劝说，她才平静下来。然而，任爽毕竟是个孩子，哪耐得住这一屋的“困惑”。9月的一天，村里有对青年结婚，听到锣鼓声声，任爽趁爸妈不注意，跑出去看热闹，当晚就发烧了。王素贤将她送到医院时，她已经休克了。经查，是严重的肺部感染，一番急救后，又是一个多月的漫长治疗……

　　有了这次教训，任爽老实多了，但稍有疏忽，灾难仍会呼啸而来。劫难频频，王素贤夫妻再也不敢马虎，强制规定女儿不许参加任何聚餐，不与探望的亲友见面交流，不独自出门，甚至不准随便吃生东西。此外，任爽用的毛巾、脸盆、衣服消毒频率，也由每天一次增至两次；床单每周换一次……很快，“真空女孩”取代了她的名字，成为村里人对她的称呼。

　　女儿日夜被“困”在巴掌大小的“茧”里，无聊和枯燥煎熬得她日益烦躁，人也开始消瘦。怕女儿闷出病来，王素贤一咬牙，又找亲友借钱买回电脑，并开通了网线，但任爽玩了几天后又兴趣索然。情急之下，王素贤想起了女儿与陆敏的约定，便鼓动她发短信跟陆敏聊聊。果然，在陆敏的鼓励下，任爽很快安静下来，并让妈妈找出之前的初中课本，每天坚持自学。

　　当女儿潜心学习时，王素贤得闲便恶补护理常识。天气晴好时，她会让女儿将朝南窗户的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房间，照进女儿的心房，她陪在窗外，用对讲机跟女儿谈心。时常，她们会提起与救命恩人的大学之约，任爽总会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为自己加油……

　　同所有做完骨髓移植手术后的患者一样，任爽出院时因骨髓再生不良，呈现出各种血球减少，需接受半年的输血支持性治疗，每周两次，每次800ML。可是，她出院时家里已欠下20余万债务，加上吃药和反复感染救治，医药费越来越难筹集了。2006年1月，又到了输血时间，王素贤和丈夫就悄悄到医院献血，任爽则可以免费等量用血……

　　由于过频、过量献血，3月底的一天，王素贤连续一周乏力、心悸、耳鸣，做饭时竟然晕倒在厨房里。当女儿又一次需要输血时，任昌林又去献血，却被觉得面熟的工作人员识破。当得知他频繁献血的原因后，大家深受感动，随后为他捐献了2万多元爱心款，这才解决了女儿输血的费用。

　　随着身体状况逐渐好转，任爽越来越想见陆敏姐姐了。2006年7月，任爽给陆敏写了一封信，在介绍完自己的现状后，她感激地写道：“陆姐姐，现在我身体里流淌的是你的血，没有你，就没有我的再生。我与父母都商量了，从明年起，就将我的生日改为1月8日骨髓移植这一天，以示对你及所有给予我帮助的爱心人士的感谢。现在，我每天都在刻苦自学，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尽快完成我对你的承诺，考上一所好大学……”

　　破茧圆梦，

　　“真空女孩”飞向国外名牌大学

　　此时，陆敏已经大学毕业，进入湖南广播电视台公共频道担任编辑、记者。她回信给任爽送上了诚挚的祝福，并希望她早日返回课堂，考上大学。在信中，她真诚地写道：“你既然已经坚强地战胜病魔，我相信，你一定能战胜所有的困难，实现那个大学梦。”从此，两人开始了书信往来，偶尔也打电话互致问候。在陆敏的鼓励下，任爽考大学的梦想更坚定了！

　　这年8月，又一次定期体检显示，任爽的血型已由O型成功转变为陆敏的A型，这意味着她已具备了初级免疫能力，可以尝试走回社会了。听到这个喜讯，父母高兴得擦起眼泪：经过一年多的守护，他们的“真空女儿”终于破茧而出了！

　　9月1日一大早，任爽就穿戴一新，背上书包，重新走进了新兴中学初二（3）班。她如饥似渴地埋头苦学，仿佛要把耽误的青春和课程追回来。可令她头痛的是，因长期化疗和手术时的大量麻醉，她的记忆力明显衰退，以往一个英语单词读两三遍就会背了，可现在读了上十次都记不住。

　　另外，她的精力也不如从前，到了下午就犯困，晚上温习时更是打不起精神来。见女儿学得很吃力，王素贤找到老师商量后，决定让她重新从初中一年级读起。一听要降级，泪水在任爽眼眶里直打转：“我答应陆姐姐早点儿考上大学的，可这样越读年级越低，我啥时才能上大学？”王素贤心疼地劝女儿：“你忘了龟兔赛跑的故事了吗？只要你想报答陆敏姐姐的情义，别说降一个年级，就是降两个年级，妈妈也相信你能实现愿望……”

　　即便留了一级，任爽学习仍很吃力，尤其是做代数与物理题时，她觉得自己像在迷宫中穿行，时常头痛欲裂。实在难以忍受时，她就抹清凉油提神。这个与病痛对峙的柔弱女孩，对知识的饥渴感动了众多同学和老师，大家都尽可能地帮助她辅导她，也尽可能在生活中照顾她。任爽绷着劲儿学习，2007年寒假考试位列全年级第二名，被评为县“十佳好少年”；2009年秋，她以544分的优异成绩考入盘锦一中。

　　进入高中后，课程增多，难度也在逐渐增大，任爽给自己定下了底线：当天课程当天消化，绝不留“隔夜课”。因此，她遇到不懂的问题，立即向身边的同学请教；晚自习下课熄灯后，她再借助手电筒，躲在被窝里将功课温习一遍。即便这样，学习时间仍不够用，她又将晚睡改为早起，每天早上比别人提前两个小时来到教室，在知识的海洋中尽情地游弋……

　　当任爽全力以赴奔向大学梦时，病魔仍会时不时地展示余威。2009年11月的一天，她和妈妈外出时淋了雨，夜里又烧得脸色通红，呼吸愈发急促。医生抢救了整整6个小时她才醒来，但低烧一直无法控制。可是，趁大家不注意，她竟又悄悄回到学校上课。王素贤劝不住女儿，就打电话让以前给她做换髓手术的北京专家劝她。

　　专家说：“你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了，干嘛非要去读书？学校里感染机率很大，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安全！”一直资助她的沈阳协和集团董事长陈巨余闻讯，也赶到学校劝她：“孩子，你别读书了，病好后就去我公司上班吧，我给你安排一份轻松的工作。”任爽却倔强地说：“不，我与陆姐姐有约在先，而且我只有考上大学，将来才能更好地报答所有帮助过我的人。谢谢陈伯伯，我不能永远以病为借口，靠他人的帮助生活一辈子……”

　　多么坚强、傲气的女孩！在场的每个人都流泪了，并伸出手来与她拉勾，期望着她将梦想高高托起。这次出院后，王素贤担心女儿再度被感染，便在学校旁租了一间房悉心照料，每天早上，还跟女儿一起晨跑。渐渐地，任爽跑步速度由慢到快，距离由近到远，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晚上临睡前，她还会陪女儿做仰卧起坐……通过坚持锻炼，任爽的体质不断增强，2010年只感冒了三次；2011底，任爽彻底抛弃了巩固治疗药物；2012年春节前夕，父母带着她到北京307医院做了详细检查，确定她的白细胞、血小板及免疫力等均恢复到了正常人水平。她和父母，在艰苦卓绝地与癌魔抗争7年后，终于彻底战胜了它！回望来时路的苦与泪，他们相拥而泣……

　　然而，新生并不是结束，还有一个梦待圆。进入高三后，任爽埋头书海，跟班上的尖子生你追我赶。每天晚上放学回来，她书包里都鼓鼓的。一个个夜晚，当妈妈一觉醒来，发现她还在灯下埋头学习，身边的学习资料，早堆得高过了头顶。妈妈怕身体单薄的她撑不住，一次次劝她上床睡觉，她却一次次地回答：“时间太紧了，给我递条冷毛巾来吧。”2012年6月，已完成生命大考的任爽，信心满怀地走上考场，沉静地在考卷上书写另一个梦想。

　　7月放榜，任爽考出了文科531分的好成绩，鉴于其家庭困难，辽宁省华侨国际交流促进会会长徐芳泉在偶然得知她的事迹后，向印尼最有名的文科大学——总统大学推荐了任爽。该校领导得知任爽是在与血癌对峙的同时考出这么优异的成绩后，毅然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并免去了她在校四年的学费、生活费共计40余万人民币。一直资助她的陈巨余为她购买了机票和诸多生活用品，并表示会延长资助一直到她毕业。

　　8月27日，即将飞赴印尼求学前，任爽决定践行与陆敏的七年之约。清晨6时许，她从沈阳飞抵长沙，向陆敏呈上了印尼总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7年前，一个曾经生死一线的小女孩，如今已然走过死亡，走过“真空地带”，重新步入阳光下，实现了一个放飞七年之久的大学梦！陆敏感慨地与她紧紧相拥，并庆幸自己用一份爱心和一个约定，托起了一个女孩的生命和梦想！9月4日，任爽飞赴印尼，开始了总统大学的生涯。笔者采访时，任爽已经完全融入了异国生活，她兴奋地告诉笔者：“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能重新跨入大学，谢谢陆敏姐姐，谢谢所有关心、帮助过我的人！”

　　（责编/朱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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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江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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