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天才”折戟海外代购

　　近几年来，我国“海外代购”交易十分火爆。但鲜为人知的是，这个充满财富商机的新兴行业，其实风险极大。

　　2012年9月3日，韩国三星公司的中国籍工程师褚子乔，就因帮助空姐李晓航“代购”化妆品，被判处7年有期徒刑……

　　智商高情商低，

　　数学天才为女友“代购”

　　2009年8月8日，在韩国工作的褚子乔准备回国探亲，女友张雅青听说后，赶紧叫他顺便带些化妆品回来。不料，下飞机后，他因随身携带超量化妆品未申报纳税，而被机场处以罚款的行政处罚。

　　褚子乔1981年出生于北京，家境优越，父亲褚玉生从事古玩收藏工作。褚子乔没有子承父业，他从小就具有惊人的数学天赋。高考时，他以645分的成绩考入了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从清华大学毕业后，褚子乔又被保送到中国科学院声学所读硕士和博士学位。

　　2008年夏，褚子乔博士毕业，经一位在三星公司工作的师兄力荐，他直接去了韩国工作。褚玉生尽管不放心，但考虑到儿子是在研发部门工作，环境比较简单，也没多想。在三星，褚子乔工作很刻苦，是专门负责核心技术开发的电路设计工程师，多次得到公司总裁表扬。

　　褚子乔缺乏涉世经验，他爱管“闲事”，帮助别人时没有原则。一次，他从韩国回北京，在机场，有个陌生女孩因为行李超重，拜托他帮忙带行李过关，他毫无顾忌就帮了。他回家把这个“助人为乐”的事迹告诉了父母，褚玉生惊讶不已，教导儿子：“如果对方的行李里有违禁品，你就麻烦了！你没看新闻吗？”

　　2009年初，28岁的他与同龄的张雅青相识。两人一见钟情，很快恋爱同居。褚子乔虽然工作优越，年薪45万，但异国他乡的孤独，以及初恋的美好，让他对这份爱情十分痴狂。张雅青是一名留学生，毕业后在韩国打工，但处境不太好，经济压力非常大……

　　2009年5月，张雅青再次失业，她不想在韩国打工了，向褚子乔提出借钱回国开店卖化妆品。褚子乔不想分居，依依不舍。张雅青告诉褚子乔，她回北京开化妆品店后，每月会来韩国看他几次，因为她准备长期从韩国进货。

　　为了爱情，褚子乔答应了，很快借了一笔钱给张雅青。不久，张雅青回国在淘宝网开了一家“韩国宝贝店”。她每月去韩国进货一两次，同时又能与褚子乔相见。由于生意不错，张雅青过得比以前开心，褚子乔见了也很高兴，两人的感情依然炽烈，他对女友百依百顺。

　　这次帮女友带化妆品回国被有关部门批评、罚款，对于向来遵纪守法的褚子乔来说，心里确实有些难受。张雅青不断地开导他：“这有什么呀，你知道吗？每天从国外带东西回来的人多的是，大不了罚点钱或被没收。现在‘海外代购’十分流行，你去淘宝网看看，很多宝贝都是国外货。要都是正常进口，哪会这么便宜啊！”他上网了解后，相信了张雅青，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情路迷茫，

　　为朋友“帮忙”埋下祸根

　　如果不是因为认识张雅青，或者说不是“傻傻”地为了爱情，褚子乔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海外代购”，也不可能涉足化妆品行业。是女人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张雅青是第一个，而李晓航是第二个。

　　李晓航1982年出生于辽宁，曾经是海南航空公司的一名空姐。2008年，她由于健康出现问题，辞职后，一直呆在北京无业。2009年夏，她也在淘宝网上开了家“空姐小店”销售化妆品，主要从国内其它网店购买化妆品，然后加价销售，而张雅青是她联系最多的“供货商”。

　　由于同在北京，且李晓航经常在张雅青的“韩国宝贝店”进货，一来二往，彼此便熟悉了。了解张雅青的经营路子后，李晓航极力想认识褚子乔。因为她觉得，要想赚大钱，必须像张雅青那样，有“海外进货渠道”。为此，她经常请张雅青吃喝玩乐，每次褚子乔回国，她就找一些朋友主动邀请李晓航和褚子乔一起聚会。

　　李晓航是张雅青的“客户”，褚子乔怕帮了李晓航后会惹女友生气，便把这事告诉了张雅青。得知李晓航的真实目的后，张雅青减少了与她的来往，并把价格提高不少。网上化妆品销售的竞争非常激烈，李晓航的利润本来就薄，张雅青如此一刁难，她的网店开始面临生存压力——此时，她的“空姐小店”好不容易引来了人气，她不愿轻易放弃。在与张雅青关系闹僵后，李晓航仍然和褚子乔保持联系，因为她发现张雅青对褚子乔的感情并不坚定。

　　2010年5月1日，褚子乔回国时，又因随身携带超量化妆品，被首都机场处以行政拘留。了解实情后，褚玉生对张雅青的意见很大，坚决要求儿子与张雅青断绝交往。

　　张雅青没有坚守这份爱情，2010年6月，她向褚子乔正式提出分手，并带走了所有财物，从此杳无音讯。自幼顺风顺水的褚子乔经不起打击，他回韩国后一直陷入失恋和被张雅青骗走钱财的痛苦之中。李晓航知道后，立即飞赴韩国，以“朋友”的身份安慰、照顾了他整整4天。

　　褚子乔深受感动，他把李晓航当成真正的朋友，决定投桃报李。不久，他介绍她去他同事的网店买东西，还给了她韩国仁川机场新罗免税店的网址，这也是他同事网店的货源。但李晓航发现新罗免税店网站的化妆品价格，反而高于从他同事网店进货的价格。“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李晓航百思不得其解。褚子乔笑着告诉她其中的“秘密”：原来，新罗免税店是三星公司开的，而三星公司员工能在免税店拿到更低的折扣，这让李晓航欣喜若狂：“你不就是三星员工嘛！”

　　想到李晓航对自己的好，褚子乔毫不犹豫地帮了她一个忙——把一个离职同事的账号修改了相关信息，然后为她建立了一个新罗免税店的内部账号，以便她在购买化妆品时能便宜些。但因李晓航不是三星公司的员工，无法通过内部身份验证，所以她好几次去免税店购物时，并没有享受到公司内部人员的优惠待遇。

　　见李晓航每次失望而归，褚子乔很过意不去，虽然他自己也有一个内部账号，但他毕竟在职，如果被发现恶意消费，他会颜面扫地。李晓航也不想为难他，故作轻松道：“相比我以前从其它渠道进货，即使不享受你们公司的优惠待遇，我使用你提供的这个账号还是有较大利润空间，所以我还是得谢谢你……”从此，李晓航经常使用该账号购买化妆品。因是韩国网站，她开始不懂操作，便多次让褚子乔教她如何使用，而期间褚子乔也由于兑换人民币的需要，利用那个账号帮助她结算过几次款项。

　　2010年8月，李晓航提议与褚子乔合作共同经营一家网店，由褚子乔提供免税店账号并在韩国付货款、核算如何购买能取得最大优惠等，她负责经营。褚子乔同意了。那家网店以他的名义注册，李晓航帮忙打理。此后，从韩国“背货”成了李晓航的主要进货渠道。

　　平时，李晓航都在北京守网店，买家找她订货，她如果看到韩国免税店有，就让买家先付款，然后再用褚子乔提供的账号在韩国网站订货。等货物累积到一定数量，即足以偿付机票成本并有足够收益后，她就先订中韩的往返机票，然后把机票信息告诉褚子乔，让他帮自己付款结算。付款完成后，李晓航就坐飞机到韩国，换好回程的登机牌后，到免税店出示登机牌和护照把货提走。她就像入境旅客一样，把化妆品装进拉杆箱里特意携带的空包中，然后办理行李托运……

　　为了节约成本，李晓航尽量不在韩国过夜，最多也就是在褚子乔的住所借宿一晚。其实，李晓航和褚子乔作为“好朋友”，彼此也都想过，两人有没有可能成为恋人。但张雅青的事情最终让褚子乔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如果父母知道他又谈了一个“卖化妆品”的女友，非臭骂他一顿不可。而李晓航也很快发现，褚子乔“胆小怕事”，不适合与她一起创业，做“好朋友”更合适，所以她没有强求。

　　疯狂“走私”，

　　天才锒铛入狱警世人

　　“打通”韩国进货渠道后，李晓航的经营成本大大降低，网店生意日益红火。这时，她急需一个得力的男人做帮手。本来她寄希望于褚子乔，但未能如愿。2010年10月，她认识了男友石海东，发现石海东大胆、有魄力，正合她意。这年底，她以男友的名字开了家新网店。2011年初，她又用母亲的名字开了一家网店。加上她与褚子乔合作的网店，她经营的四家网店都是卖从韩国免税店进的化妆品。

　　网店经常供不应求，而航空托运行李的重量也有限，怎么办呢？李晓航和男友石海东就像两只“搬家”的蚂蚁一样，频繁往来中韩之间，并尽可能把一次的带货量控制在成本最低、受益最大。在李晓航的要求下，2011年春，褚子乔又帮她的男友石海东创建了一个新罗免税店的账号。但他也感觉到了李晓航及其男友的“疯狂”，担心会惹麻烦，便说：“这是最后一次帮忙了。我们合作的那个网店也关了吧，反正我们也没有签什么协议。”李晓航同意了。

　　从那以后，李晓航开始独立到韩国购买化妆品，褚子乔没有参与任何行为，但李晓航及其男友一直在用褚子乔提供的免税账号进行疯狂“代购”。而褚子乔对此未在意，以为自己没参与就和他们“无关”……

　　2011年4月19日，李晓航在韩国购买了部分化妆品后，从沈阳入境，被抽查到携带了大量化妆品。虽然这一次李晓航侥幸过了关，但海关却开始对她进行调查。

　　2011年8月31日，当李晓航和石海东再次携带大量化妆品从北京入境时，被海关抓获。在两人的行李箱里，海关人员查出6包已拆除外包装的化妆品，经估算总价值10万元左右。按照海关现行规定，每位入境旅客可携带的自用物品价值上限是5000元，超出部分需主动向海关申报、完税，否则便属于偷逃税款。

　　更令人震惊的是，海关随后调查发现，在2010年8月至2011年8月间，李晓航去韩国带化妆品达29次，石海东17次，两人通过以客带货的方式从无申报通道携带入境，均未向海关申报，直接违反了海关规定。他们的货物总价值在200万元左右，按照相关税种核算，他们涉嫌的偷逃税额高达100万元以上……

　　李晓航和石海东被抓后，褚子乔毫不紧张。倒是褚玉生听说儿子与此案有关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褚子乔却打电话告诉父亲：“我和这个事情没关系，我又没参与经营，就是帮了一下朋友，不会有事的。”2011年9月9日，他还淡定地回国准备与家人过中秋节，却不料在首都机场因涉嫌走私普通货品罪被北京市海关刑事拘留。当月30日，被取保候审的他又回到韩国三星公司工作。

　　但2012年3月14日，请了一天假从韩国回来做笔录的褚子乔，却真的“出事”了，他正式被北京市海关缉私局逮捕。

　　2012年9月3日，法院对李晓航、褚子乔、石海东三人进行了一审宣判，三人均因犯走私普通货物罪分别获刑11年、7年、5年，并各处罚金50万元、35万元、25万元。量刑最核心的证据是海关缉私局出具的证明，核定他们从2010年8月到2011年8月参与走私偷逃税的金额高达113万余元。

　　在法庭上，褚子乔表示：自己纯粹是帮李晓航的忙，他从没有和李晓航一起带过货，只是帮李晓航开了免税店的账号并在最初帮助其付款，他也没有从李晓航的网店分得实际利益……但法官认为，褚子乔在受到两次行政处罚后，明知李晓航的行为违法，还提供帮助，有共谋的嫌疑。另外，还有一份检方提取的褚子乔发给李晓航的邮件可以证明：“看清楚门口不严再出去，别真出事情……因为这次东西有点多，你见机行事吧……”

　　手捧判决书，褚玉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对褚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褚子乔仅由于提供账号和结算“帮助”，就成为李晓航走私普通货物“团伙”的从犯，并被判处7年有期徒刑，褚家觉得不合理。随后，褚子乔选择了上诉。但至今，此案仍在进一步审理之中。

　　“我儿子是无辜的，他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2012年12月，褚玉生仍在为儿子的事四处奔波，逢人便老泪纵横地诉说。他总认为儿子是“交友不慎”，读了那么多书，到头来却被人利用。

　　据了解，三星公司的中国工程师有几百位，但3年连升两级的只有褚子乔。他原本还定下了自己的人生规划——打算去美国发展，只是没想到命运弯道拐得如此之急。在家人、朋友和老师眼中前途无量的数学天才褚子乔，却因“走私”而折戟，的确令人扼腕叹息。

　　这起新型案件在社会上也引发了巨大争议，很多网友对“海外代购”涉嫌走私表示质疑。律师郝春莉说，代购偷逃关税肯定是违法的。由于此案多次累计偷逃应缴税额达到100多万元，属“数额特别巨大”，所以主犯判了10年以上的刑期。中科院教授、网络经济专家吕本富认为，网络代购已经越来越普遍，目前我国相关法律法规却还比较欠缺，亟需完善，该案是一种较特殊的走私犯罪形式，法律认定上有疑难之处，在定罪量刑时应更加审慎。

　　“海外代购”作为新兴产业，造就了许多财富神话。据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统计，2011年该产业交易规模为265亿元，2012年便飙升至480亿元，其中化妆品、奶粉、箱包、服装、电子产品占据代购商品中前五强。但该产业尚处于灰色地带，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相关部门的打击对象，因此风险极大。希望此案能带给人们警示。

　　（责编/陶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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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