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同来到陌生的城市，开始熟悉的生活。忽然，她病了，病得不轻，他手足无措，周围杂音四起，皆劝他给自己留条后路。在恋人重病时一旦不能全力以赴，便会倒向冷漠无情；更糟的是，她看到了他父母让他修改股票账户密码的短信，尽管他没有那样做，她却觉得只要有了那样的沟通与预谋，做或者不做其实已经一样。
两人在争执吵闹中走过了难熬的一年，她的病奇迹般地好了，心里的黑洞却敞着。他拉她去看房，她说买房干吗，等我死了留给别人住么。两人无话可说的时候，她会忽然说我们分开吧，他问为什么，她赌气说，我生病时，你爸妈不是盼望我们分开？其实他们谁都舍不得谁，却又不知该如何与对方相处，因为过于希望回到从前的状态，反倒不能坦然地面对经历了重大事件后，双方内心的改变。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说出口是必然有一点点悲伤或悲壮的，人世沧桑改变了初心，曾经的我们却是毫不犹豫地坚信，与爱情有关的一切，意味着永远与永恒。爱情也许曾经在某一段时间内，像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却终究只是生活之树的一个分枝，当生活向着窗外，向着阳光，向着雨与雾的方向生长，爱情的丫杈随之粗壮、倾斜、弯曲甚至折断。好的爱情，并非永远不变而是要能经受任何变故，回不到从前不是问题，走不出过去才是问题。
“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当你开始纠结于这个问题，它唯一的答案是“真的回不去了”。即使你们像演员一样，将过去的每一天，每个点滴重新表演，终不过是一场令人作呕的表演，甚至比顺其自然的争执与疏远更令人心寒。
张爱玲的小说《半生缘》中，曼桢对世钧说，“我们真的回不去了，”这句话，仿佛为他们的感情画上了结语，作者却安排了另一种状态的开始——他们终于可以放下过去，认可自己身边新的人，新的生活。
旧生活真有那样好？只是你惧怕新生活罢了。爱情不是502胶水，使鞋与鞋垫、挂钩与墙壁、男人与女人，一旦黏合，一劳永逸，它是不断刷新的网页，不断翻页的书。重复回头看前面那一页，的确让你觉得安全、舒服、亲切，却不过是愈来愈多的失望，越来越觉得寡味。
一帆风顺的人生是上帝的礼物，却并非每个人都有幸得到，伤害甚至背叛是大多数男女早晚会遇到的事。一个人，心里有了黑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完全指望他人帮你愈合。解铃还需系铃人未必适合人生甚至爱情这个大棋局，或者这样说更加合适：每个人只是自己的系铃人与解铃人。
无论是自虐的爱情还是平等的爱情，双方终其一生寻找的是爱情或者相处的平衡点。在哪一个点位上，双方感觉舒服，当原有的平衡被生活中的某种变故打破，有了伤害，遇了波折，假如选择继续，唯一的出路是在痛苦的磨合中建立新的平衡点。每个人终将被生活推着前行，活在过去的人不是对爱情忠贞，甚至并非恋旧，而是没有自信面对未来，处理新的关系，找到新的平衡。
过去便是最好，那最好常常只是用来路过的。
如果人生能像一瓶饮料，幸运的人打开瓶盖，就可以发现“再来一瓶”该有多好。可惜，人生往往是那个抵死不认前一瓶饮料是自己店里售出的黑心老板娘，泼你一盆凉水，拒绝为你兑现“再来一瓶”。
勇敢地爱，更要勇敢地遗忘；珍惜最好的时光，更要直视平淡的时光；可以将他视为一个伟大的人去爱，却终要相信他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
其实，大家都是回不到从前的人。
撰文_叶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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