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难，从买地建基地开始

　　15天的巴西行，一个名字有意无意地都被健力宝队一行人忽略了，她就是“梁丽珍”，同样“忘却”她的还有各大网站的搜索引擎。在各大搜索引擎“梁丽珍”的词条下，有的只是她在60年代随中国乒乓球队夺得世界冠军的记载，有的只是她曾经在80年代出任广东省体委副主任的履历，最多加上了她在1985年一次世界老年运动会上的乒乓金牌。对于她与健力宝队留学之间的恩恩怨怨，无一字提及。

　　直到在巴西的最后一天，一名在上个世纪90年代也是从大陆来到巴西的中国人方先生才提到了梁丽珍：“梁的女儿还在巴西啊，前几天我打电话说健力宝队来巴西了，你母亲知道吗？回答是根本不知情。”

　　20多年前，正是梁丽珍的发起与运作，才有了健力宝队的巴西之行，但也正是因为第一次运作的种种不如意，让健力宝队第一次巴西之行遇到了外人想不到的困境。正是因为这20个月的不如意，健力宝模式在后面才没能继续推广，也正是因为这20个月的艰苦，很多健力宝球员的悲剧早早注定。因为当时消息的闭塞，很多细节直到今天还不为人所知，而这一切都应该是中国足球不应该忘却的记忆。

　　错误的第一步

　　当年非常有名的巴西健力宝山庄在圣保罗州66号公路的70号加油站右侧一条土路的尽头，土路还是20年前的模样，又窄又不平，和当年一样，大巴只能停在加油站的外面，大家要步行才能走到山庄的门口。山庄的门口挂着内有恶狗的牌子，但事实上这只是吓唬人的，占地近600亩的山庄已经卖给了韩国人，除去一个看门的巴西土著，偌大的山庄空空荡荡。

　　山庄只剩下两处当年的痕迹，一个是当初的食堂兼会议室、活动室，但是门前的游泳池已经被填掉了。另一个就是当年梁丽珍所住的房子，现在是看门人的住处。当年健力宝全队所住的宿舍已经荡然无存了。

　　整个山庄非常大，现在还能看见在当年宿舍与食堂之间有两块平地，足有两个标准足球场大。事实上在当年最艰苦的时刻，朱广沪和他的队员们正是在这块平地上用手平整出来一块场地，立了两个球门，当作是临时的训练场。除此之外，山庄还有一片后山，朱广沪说：“当年我们曾有想法，要在这个山坡上修上跑道和力量训练房间，这是多好的有氧训练地形啊！”

　　草皮训练场、有氧跑道、力量训练房，如果这些都可以建成的话，当年的健力宝山庄即使放在今天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足球训练基地，但一切都只停留在了“如果”上面。

　　在如杰基巴市的这一天，健力宝队和当地的元老队进行了一场比赛，球场还是20年前健力宝队每天训练的场地，那是一块位于山顶的土场。虽然这是红土场，比较松软，但毕竟仍然是土场。20年前没人能够想像，这支球队远涉重洋，每天竟然只在一块土场上进行训练和比赛。

　　在方先生的记忆里，当年梁丽珍操作健力宝来巴西的时候，还有一位在巴西多年的韦先生从中相帮，此人也是广西的乒乓球运动员出身，到巴西时间早，和当地人更熟悉。因为当年这支球队代表中国，而当时中、巴两国交往很少，当时有很多俱乐部和城市愿意为健力宝队提供训练和比赛的地方，收费并不高。但当时梁丽珍的想法还是自己买块地，自己建基地，按照中国人传统的想法，这样最后剩下了产业，即使这支球队走之后，后续的球队还可以继续使用这个基地。

　　但这里是巴西，情况和中国完全不同。巴西土地并不值钱，20年前的土地更不值钱，所以买下一片庄园的升值空间几乎没有，因为在相似地点、相似的空地有的是。

　　而在巴西，建筑材料和人工都很昂贵，所以健力宝山庄在完成初期的基建之后，第一批打过来的资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后续的工程永远拖了下去。因为理念不同，韦先生在球队到巴西不久之后也离开了球队，困境开始了……

　　最艰苦的岁月

　　健力宝队刚到巴西时，虽然各方面条件不太让人满意，但是还算能够维持。球队自带了队医与厨师，当时因为经费还够，伙食还算可以。训练虽然每天都要前往如杰基巴市，但当时还能租得起大巴，每天大家就是多走一些路而已。最初梁丽珍想要自己购买一辆大巴车，但是钱很快就花没了。而此时国内健力宝公司也感觉到了整个计划的执行出了问题，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损失，打款暂时停止了。于是健力宝队陷入到了最困难的时期。

　　因为发不出工资，球队从国内带来的厨师与队医纷纷跑路了，在后来巴西大赦时拿到了身份。他们当时都是以公务身份随健力宝队一起出国的，这也给后来健力宝第二次去巴西制造了不少的麻烦。更现实的麻烦是，没厨师，球队没人做饭了，只能由领队刘志才兼厨师和采买。当时经费紧张，巴西鸡蛋便宜，有一段时间球队一天三顿的主菜都是西红柿炒鸡蛋，以致于现在健力宝队的人都有一个后遗症，吃饭时餐桌上绝对不能出现西红柿炒鸡蛋这个菜，“听着都反胃！”

　　队医走了，队员们出现伤病根本没人管了，张然回忆说：“那个时候如果谁在比赛里受伤了，就自己去储藏室翻翻，找到一个什么药就自己上点。当时比赛和训练时，就怕受伤，因为没有人给我们看啊。”

　　那时候健力宝的球员正是发育期，正是吃穷老子的年岁，但每天的饭菜不仅营养不够，而且吃不饱。饿的时候他们想过去门口的河边钓鱼，张永海的手上还因此留下一个食人鱼留下的牙印。晚上实在饿得挺不住的时候，队员们会去冰箱里拿东西吃。后来这件事被梁丽珍发现了，在与国内的交流里，梁丽珍反映有小球员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偷拿集体的东西。这也成为了后来很多健力宝球员无法释怀的一点，20年后仍有球员激动地说：“那个年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而且我们是真饿啊，那种滋味现在想想都可怕。”

　　那段时间里，健力宝队球员最盼望的生活就是去翻译阿维家里改善生活。那段时间里，他们认识了李誉鸿——一个在巴西开餐馆的中国人。看到健力宝队生活的苦状，李誉鸿经常把全队接到自己的餐馆改善生活，每次都要把餐馆存货全部吃光。20年后再到李誉鸿的餐馆时，他又准备了同样菜量，但是这次大半的菜都剩下了。

　　那段时间的困难生活给这批健力宝球员带来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朱广沪总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是：“如果不是那个时候吃得太差，黄勇后来也不至于个子那么瘦小啊！”这并不是玩笑，在后来健力宝队回国的时候，很多人都感觉这批球员的身体与力量很差，与当时唐鹏举所带的那支国青队相比更是差异明显，大家都在质疑当年的选材，但是很多健力宝球员告诉记者：“当年我们选拔的球员身体和技术都是当时里面最好的，不存在选的时候身体不行的。”姜涛与李健两个守门员一直庆幸自己来巴西之前就已经发育了，郑燚来巴西时是队里身材最高的，一度他打中后卫，20年之后，他还是那个身材，就没长过。

　　健力宝队里后来一些以力量见长的球员如李玮锋、马永康、邱忠辉，都是第二次到巴西时重新补充的球员，他们没有经历那20个月的苦难历程。而朱广沪也承认，第二次增补球员时，主要就是以身体力量好的球员为主，因为第一批被耽误了。

　　宝贵的经验

　　20年前的那次巴西之行是中国第一次以民间资助整队的形式留学，那是中国当时最好的一批孩子，因为经验不足，留下了很多遗憾。

　　很少有人注意，这批健力宝球员当中很多人都有严重的膝伤，甚至很多人都因此退役，张效瑞、李金羽、张永海、刘林、商毅、郑燚、陈文魁……不完全统计就有十几名球员膝盖先后出现重大伤病。“这与刚到巴西时的训练环境肯定有关系，当时就在土场练，场地太硬对球员们伤害太大，而且那时候没有体能教练，没有力量房，相关的力量训练没跟上。”朱广沪说。

　　第一次的20个月恶梦直到后来时任国务委员的李铁映看望健力宝队之后才宣告结束。中央一度派专人向足协调查健力宝队留学问题，后来才发现是巴西方面出现了问题。于是第一期计划被紧急叫停，健力宝全队回国休整、汇报，随后又有了第二、第三次集训。

　　健力宝队随后的第二、第三次巴西集训都采取了与当地俱乐部合作的方式，球队吃住训练都在当地俱乐部里。这样做一方面吃住环境都有很大的改善，最大的好处是比赛的质量与数量有了保证，因为可以代表当地俱乐部参赛。而第一次去巴西时，健力宝队的对手大都是当地的业余队，很多时候球队就是为了吃一顿烤肉改善生活而打一场比赛，对手的质量参差不齐，年龄也有高有低。

　　因为首次的不愉快经历，在健力宝队结束巴西留学之后，这种模式没有再继续下去。从巴西的那五年归来后，朱广沪一直在反思：什么样的模式才是留学海外的最佳模式？朱广沪后来又协助了一家企业向葡萄牙派出青年队的组建与训练，也帮助徐涛组建了两支球队去巴西留学。他一直推崇的模式是：“先在当地俱乐部整队集训一年，然后要分散开，参加各支俱乐部的梯队训练，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出人才。而如果有效力当地职业队的机会，一定要珍惜。当初我们健力宝的球员也有不少巴西的球队相中了，但可惜了……”

　　梁丽珍也并没有因为操作健力宝队的留洋而发财。方先生一直与梁丽珍有联系，“她在几年前就已经离开巴西回到广州了，现在听说是在广州的一个敬老院里安度晚年，她的女儿还在这边。”

　　当年帮助健力宝队的餐馆老板李誉鸿主业已经变成了经纪人，因为健力宝队他介入足球，现在足球生意越做越大。有数据称，他的公司已经进入到了世界十大足球经纪公司行列，他的客户里不仅有国内熟知的穆里奇、里皮、埃尔克森，还有巴西现役的国脚。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记者赵震报道

　　健力宝队历史

　　健力宝队是由中国足协选拔、组建，广东健力宝集团公司出资赞助的一支赴巴西留学的青年足球队，五年间先后三次赴巴西留学。2013年12月1日，当时的健力宝队部分成员再赴巴西，寻找昔日的青春。

　　从1993年11月17日启程到1995年7月6日回国，健力宝队第一次赴巴西留学的22名球员是：张效瑞、商毅（天津），李铁、李金羽（辽宁），郝伟（山东），王文华（湖北），韩涛（新疆），孙治（大连），刘林（武汉），陈文奎（梅州），杨晓平（广东），邱卫国（重庆），隋东亮、张然、余顺平、李健（八一），姜涛、郑燚、黄勇、王磊（沈部），鲍文杰（火车头），张永海（北部）。

　　重要事件　1995年5月22日，正在巴西访问的时任国务委员的李铁映前往基地看望了健力宝队全体人员。

　　1996年3月28日到1997年4月15日，健力宝队第二次赴巴西，杨晓平、韩涛、王磊、陈文奎和余顺平被留在了国内，补充了陶伟（北京）、李玮锋（火车头），郑斌、常卫巍（武汉），姚立（辽宁），马永康、邱忠辉（青岛）七人进队。

　　重要事件　1997年1月，李铁、李金羽、隋东亮、张效瑞、李玮锋、郝伟被召回参加国家队集训，最后留下了李金羽、李铁、张效瑞、隋东亮征战1997年十强赛，史称“四小天鹅”。

　　从1997年10月25日到1998年4月23日，健力宝队第三次赴巴西。

　　重要事件　1998年6月，在健力宝队的基础上组建了新一届的国奥队，8月，健力宝队正式解散，1999年11月，霍顿率领的国奥队折戟奥运九强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