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华尔街的街头摄影师

　　在华尔街做了20年代理人之后，Chris Arnade转行成为一名摄影师，记录Bronx区吸毒者的生活。

　　出于什么原因，你开始拍摄吸毒者？

　　其实是出于偶然，没有刻意做过决定。我自己没有成瘾的经历，也没有目击过类似的事件。我从没打算把它做成一个工程，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2008年，我的正式工作还是一名银行家，但开始在周末时到Bronx附近扫街。有一天，我走到了全美国最贫穷的地区之一——Hunts Point。我先用手中的相机引发别人的兴趣，然后通过交谈接近他们，之后再拍摄他们的肖像。结果却一发不可收拾。慢慢的，我觉得和他们在一起时，我更开心，现在他们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刚开始拍摄这些照片时，你还在华尔街工作，那里的加班时间出了名的长。你是如何兼顾你的工作和照片拍摄的呢？

　　2012年时，我离开了华尔街，由于资历较老，离职前的日子我可以比较灵活地安排时间。周五下午两点左右，我就会离开办公室，早早回家，睡到晚上七点左右，之后整个周末基本都泡在Bronx。这样持续了差不多一年之后，周二和周四下午我也会去拍照片，我甚至将假期都花在Hunts Point。

　　你是如何接近拍摄对象的？又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

　　其实，只要愿意花时间就可以。我的办法很简单，因为我一直相信，只要能够真正放下戒备，诚心以待，相信人的磊落，最终都会有所回报。

　　但周围很多人并不会这样做，他们在和陌生人打交道时总是小心翼翼的，我不会。如果我真的像人们想象中的银行家一样，与人交往时可能会心存芥蒂，但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Bronx，不是为了拍摄或其他任何目的，仅仅因为自己想要来这里，会会朋友说说话。我也有一些表达信任的小技巧，当我觉察到对方认为我不信任他时，我就会离开一会儿，在车里待上几分钟，期间把相机交给他保管。这种行为可以传达出我的信任。

　　一些肢体的接触也很重要。他们中的许多人不洗澡，但我还是会同他们拥抱，握手。他们已经习惯了别人挥拳相向或者掩面逃走。当他们看到你竟然又回来了，感觉会很不寻常。

　　面对镜头时，人们会伪装自己吗？如果会，你怎么让他们更自然一些呢？

　　这个最困难。除非你和某个人非常亲密，否则没办法拍出好的肖像照片。如果我刚见到一个人5分钟就为他拍摄肖像，照片看起来不会太好。通常，经历过五到十次拜访，才能拍到好的肖像照片。

　　只带简单的器材，也可以使拍摄对象更放松，所以我从来不用录像机，也不用人造光源，避免使用过多的器材。我只带尼康D700和一支50mm f/1.4的镜头，我用这支镜头拍摄了大约80%的作品，最近开始觉得这支镜头用得过于频繁，有时会使用17-35mm f/2.4的镜头。

　　当随身带着多支镜头的时候，我会确保拍摄中途不更换镜头。我已经学会如何预计拍摄场景。比如，面对仅靠蜡烛照明的狭窄空间，我就必须提前想好怎么拍。我非常熟悉拍摄主体，尤其是吸毒者和毒贩，了解他们喜欢的拍摄方式也有利于照片的完成。

　　尽管这样，我还是与许多好照片失之交臂。情况变化太快，面对那些不太清醒或者有点紧张的人，你真的只有40秒可用，人们不愿意走到光线条件最佳的地方去。我常常需要在非常狭窄的空间里进行拍摄，钻过破损的窗户或者非常小的入口，设备简单轻装上阵帮了我大忙。

　　如果在夜间拍摄的时候没有带照明设备，你如何保证照片的曝光？

　　我常常使用我iPhone的闪光灯和汽车的头灯，我还有一个非常小的LED灯箱，除此之外的其他设备都会延误拍摄的时机。

　　清楚哪里有光线也很重要——窗户的反射、街灯、从建筑里透出的灯光，都可以成为光源。我经常在黑暗的路上拍摄，这时车灯就能帮上大忙。

　　有时候，我也会把感光度调到3200。当使用f/1.4的镜头时，快门可以降到1/20秒左右，完全可以端稳相机。

　　当你给人们看他们自己的照片时，他们有什么反应？

　　将照片展示给被摄者之后，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坏一些的情况是，我要当着被摄者的面删掉照片。用胶片时，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数码相机使我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当别人告诉你他的故事，你会做何反应？

　　我会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我也有两个非常不男人的特点，一是会呕吐，二是很容易流泪。我会努力不让别人看到我呕吐。但我真的很爱流泪，并且不会刻意隐藏，这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有助于拍摄。人们说我更像个社会工作者，只是如果没有被要求，我不会给别人提建议。

　　对于拍摄对象的生活，你涉入程度深吗？这是否对你的生活产生了负面影响？

　　涉入程度比较深。我很幸运我是为自己而非一个组织工作，否则规章的束缚会使很多拍摄无法实现。这确实对我的生活产生了负面影响，但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负面影响。

　　走进他们的生活带来的真正负面影响是，我愈发难以理解他们以外其他人的难处。这对于那些住在郊区过着正常生活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但现在的我确实难以和他们交流，或者同情他们。我能理解的人越来越少，让我感到同许多人的疏离。

　　人对你作品或好或坏的反应，会让你感到意外吗？

　　会。而且对那些不好的反应要敏感得多。

　　对于正面的反馈，我心怀感激。我收到很多邮件，每天80封左右，人们在社交网络上赞扬我的作品。绝大部分来自从前的吸毒者和其他人的反馈，非常令人振奋，这正是我前进的动力。而负面的反馈通常源自我的身份，一个白人，一个华尔街银行家，却以穷人为拍摄对象，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讨厌我。

　　还有人说，我在通过拍摄穷人取悦富人。但其实我希望会有更多这样的作品，因为用奢靡来取悦富人的作品实在太多！一些社区领袖希望我不要表现社区的这一面。我能理解他们的不满，但这只会让我更坚定自己的想法并且会继续做下去。

　　你认为对你工作的最大误解是什么？

　　我的诚意不被承认。你无法证明真诚。在被批评时，尤其是当批评来自社区领袖时，为了表示诚意，我会提议一起吃饭并进行讨论。比如，曾经有一位对我作品不满的社区成员，我希望她能写一份声明解释自己不满的原因并承诺会将它贴在我的Facebook主页上，但是她没有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另一些批评我的人则认为“你应该这样做”，对此我的回应是，“好啊！你大可以去那样做！但我不会”。对于那些真正希望合作的人，我都会积极回应。但对于那些只会瞎嚷嚷的人，我真的无意奉陪。

　　翻译：沈思齐 编辑：刘秀阳 美编：刘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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