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事先“声明”的战斗

　　缺少了苏亚雷斯的乌拉圭，“不出意料”地完败于了哥伦比亚，这对于苏神来说，是一次个人价值的胜利吗？不，因为他不是正常的停赛，也不是因伤缺席，而是因为伤人而被处罚。苏亚雷斯的这一口，咬伤了基耶利尼，咬伤了意大利，最终也咬伤了自己和乌拉圭。

　　对乌拉圭来说，从巴西时间周四早晨宣布对苏亚雷斯的禁赛结果迄今，充满着脱离现实的疯狂。一切都旋转的太快，禁赛，被剥夺参赛证，勒令离开乌拉圭训练营，返回蒙得维的亚……乌拉圭有太多的声音已经愤怒地呐喊出来了，总统、体育部长、足协主席都通过各种词汇来宣泄愤慨和不满。

　　然而，对乌拉圭国家队来说，这次禁赛意味着什么？最清楚的人莫过于教练塔瓦雷斯。这位毕业于蒙特维迪奥大学师范专业、具备教师资格的老者，可以接受失败，但拒绝被“谋杀”。所以，他把战斗檄文留到了比赛前的一天，也就是被淘汰的前一天。

　　主角出场，键盘都窒息了

　　乌拉圭和哥伦比亚赛前新闻发布会，到场的记者格外多，但很多人来的目的并不是比赛本身，而是一个在当时已经离开里约返回蒙得维的亚的人：路易斯·苏亚雷斯。哥伦比亚新闻发布会在先，不出意外，第三个问题就把苏神抛出来了。主帅佩克曼一头银发，显示着岁月在他身上的痕迹，他足够聪明和成熟，轻松驾驭。“听着各位，现在这个话题是非常敏感的话题，而我今天只愿意回答和明天哥伦比亚比赛相关的问题。”

　　佩克曼躲开了子弹，这个“战场”的主角并不是这位备受南美人尊重的阿根廷教练。当真正的主角，乌拉圭主帅塔瓦雷斯入场时，尽管我的座位被挤在新闻发布会一角，也能明确无误地感知到，因为所有摄影记者的快门疾闪，记录下乌拉圭人口中“老师”的每一个脚步，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主角出场了。

　　相信在场的所有记者都在摩拳擦掌，准备着用最巧妙的问题来诱塔瓦雷斯上套，和哥伦比亚的比赛固然重要，但苏亚雷斯是大家更为关注的焦点。塔瓦雷斯面部表情凝重，和他一起入座的是国际足联的代表官员，以及乌拉圭新闻官。入席之后，一片鸦雀无声，这是恶战来临前的平静。

　　国际足联官员率先发话，像每一次新闻发布会惯例，他会提醒在座的记者，需要在提问之前说清楚自己使用的语种，因为同声传译的工作人员需要迅速做出应答。然而，这位官员告知大家，应塔瓦雷斯的要求，记者提问之前，他需要有一个简单的“声明”。

　　好戏来了！当时最直接的反应是这个“声明”一定和苏亚雷斯有关，多半是塔瓦雷斯强调他不会回答关于苏亚雷斯任何问题。但记者们有的是办法曲线救国，总能打上擦边球。没想到塔瓦雷斯抛出一句话，“我今天有一个声明，说完我就走，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他的表情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往常新闻发布会上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都停歇了，所有在场的记者都意识到，接下去塔瓦雷斯说的话，可能会震惊很多人。

　　“替罪羊也是有人权的！”

　　乌拉圭主帅用非常稳定的语速开始他的演讲。他用岁月沉淀后的声音，描述自己从业足球生涯大半辈子，一直都是公平竞赛的忠实拥趸，因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为他颁发了奖章。塔瓦雷斯担任教练30余年，在那之前曾经在学校担任过教师，因此在乌拉圭人们会用“老师”和“教授”称呼他。

　　塔瓦雷斯承认，在纳塔尔那场和意大利的争议之战结束后，乌拉圭团队的确预计到苏亚雷斯会受罚，但本以为苏亚雷斯会和基耶利尼一起遭到处罚，结果处罚的严厉性完全超出预期。这时候，塔瓦雷斯说出了这样的话：“很明显，这个决定借鉴了媒体的观点，而这些媒体在比赛之后立刻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赛后新闻发布会上就好像（除了苏亚雷斯的事情之外）其他都不重要了。我不知道他们的国籍，但他们都说英语。”

　　塔瓦雷斯说这句话时，脸上愤怒的表情非常明显，情不自禁做起了手势。现场除了私底下震惊的英国记者之外，摄影记者也终于等到了主角有肢体语言的一刹那，快门声嚓嚓作响。这时国际足联的代表官员紧急让身边的志愿者递来一个同声传译的耳机———他这时意识到了这番演讲的不同寻常，他需要完全听明白塔瓦雷斯说的话。

　　接下去的话，更加让这位国际足联的官员坐立难安。塔瓦雷斯说苏亚雷斯是整个国际足联找到的“替罪羊”，“我当过老师，我知道找替罪羊的理论：你需要找一个替罪羊来杀鸡儆猴，告诉大家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但是你们不要忘记，苏亚雷斯这个‘替罪羊’也是有人权的！”塔瓦雷斯用手指狠狠地比划，脸上展露出愤怒、激动的神情。

　　这不仅仅是长达四个月禁赛带来的怨气，还包括国际足联后来的一系列作为给他们带来的愤怒情绪：有官员前往基地没收苏亚雷斯参赛证，并要求他不许住在球队训练营，逼迫这位乌拉圭英雄只能连夜返回蒙得维的亚。

　　国际足联的官员不安地看了一眼塔瓦雷斯，然后再看看现场所有的记者。鸦雀无声，除了偶尔敲字的声音，就是一片死寂。乌拉圭教练承认苏亚雷斯该罚，但是量刑过重。他提醒在场的记者：“谁赢了？谁输了？谁会受益？谁收到损害？谁最后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些话在乌拉圭媒体里已经出现了，“被害妄想”和“阴谋论”一直是这个人口只有三百万的小国挥之不去的性格。塔瓦雷斯说：“对苏亚雷斯本人来说，他并不孤单。”紧接着，他宣布将辞去国际足联技术学习委员会和战略委员会的讲师职务，因为他不想在为国际足联供职。

　　说完，塔瓦雷斯站了起来，毫不犹豫走向离开的通道。现场有一批记者爆出热烈的掌声，可能大多来自乌拉圭。这是乌拉圭人在这次禁赛门中向国际足联发出的最强战斗檄文，振聋发聩。这个国家历史短暂，并没有战争英雄来讲述给儿孙辈听，而他们的英雄都来自足球场———塔瓦雷斯的这次演讲，注定将在这个国家口口相传，他的脚本会被广为称颂，成为乌拉圭人难以忘怀的足球篇章。

　　特派记者 赵震 发自里约热内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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