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政府：让世界人才来“坐班”

　　几个之前并没有交集的外国人，如今在中国的政府里有了共同的身份--佛山市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的“国际投资推广专员”，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将佛山推向国际

　　佛山市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以下简称“外经贸局”）近来很忙，前来采访的记者络绎不绝。局长周志彤明白，成为舆论的中心，是因为单位里招聘来几个外籍工作人员，而他并不希望这样，“外经贸局本身就是一个与外商接触较多的政府部门，我们期望通过人才选拔创新，让外籍雇员为佛山的招商引资真正发挥作用。”6月13日，周志彤对前来采访的《小康》记者表示。

　　全球范围内的“佛山招聘”

　　“开放的佛山向世界要人才”，这是周志彤自主管外经贸局以来一直致力的改革创新。

　　三年前的12月23日，到任外经贸局局长仅有一个月时间的周志彤陪同时任佛山市代市长刘悦伦在外资企业视察时，刘悦伦针对佛山市外商经济发展状况对外经贸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外经贸局的管理团队要由游击队向正规军转变，将佛山打造成国际化营商环境。”

　　周志彤清楚地认识到，改革开放35年来，处于以“物”为主阶段的佛山吸引了大量的外资进驻，拥有9000多家外企的佛山已成为中国制造业的代表城市，而近年来，资源、环境等各个要素的成本都在上升，时下需要转为“以人为本”的阶段，打造国际营商环境。

　　如何才能“走出去”、实现全面国际化、打造出一系列的品牌企业？周志彤思考良久，“我们不请诺贝尔奖得主和高级专家，但我们要以大国心态去广纳贤才，给世界上那些有理想、有能力和有创新精神的人一个机会，让他们了解佛山。”在周志彤看来，广纳世界英才是明智之举，仅仅从中国13亿人中选人才，必然会与从世界70亿人中选人才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可要将外国人招聘到中国政府机关内上班，这在全国尚属首例，改革的阻力和风险难以预计。

　　按照我国《公务员法》的规定，中国政府公务员必须是中国公民。很显然，“老外”并不能以公务员的身份坐在中国政府的办公室里，但中国的法律没有禁止政府聘用外国雇员，如何保证程序的合法合规，并取得相关部门的承认和肯定，这是周志彤及他的同事们一直思索的问题。

　　“仅仅是他们职位的名称，我们就考虑了很多，到底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更真实地体现他们的职责和能力呢？一般公务员职位不可取，政府雇员范围太笼统，最后决定把他们的岗位设定为‘国际投资推广专员’。”周志彤说，在拟招聘的前期，他特意将佛山市人社局工作的俞红平请调到外经贸局二级单位佛山市投资促进局担任副局长，并充分发挥其在人力资源管理这方面的优势，由他负责此次向全球招聘的具体工作。

　　俞红平向《小康》介绍说，为了保证招聘的顺利进行，他们经过了几个月的精心准备，了解了政府部门引进外国人才要办理的相关手续和程序，到多个跨国公司了解了外企的用人方式，还向知名的猎头公司寻求了人才推荐，最后制定出了合法又合理的招聘计划。

　　招商引资是佛山的重点工作，也是政府最难做、挑战性最大的一项工作。俞红平说，“聘用外国人的优势在于交流，他们比国内职员更熟悉外国网站，更擅长与外国人交流，优势很明显。”此外，外国雇员公务出境比较方便，不需要行政许可，公务员出境限制比较多。国际招商工作需要经常出去跑，在当地政府部门看来，这个岗位很适合请外国雇员。

　　2013年8月，佛山外经贸局在《中国日报》正式向全球发布“英雄帖”，在全球范围内招聘“国际投资推广专员”。

　　佛山外经贸局决定组成一个在国际贸易、法律、投资、谈判等方面见长的5人团队，按照周志彤的设想，这个团队要全面发挥佛山的国际贸易优势，因此特别要求这5个人要来自不同的国家；既要有男士，又要有女性；既要有在中国、在佛山工作生活过的，也要有从来没踏足过中国的。而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各个国家、地区的人才相互取长补短。

　　将佛山推向国际的“老外”们

　　走进佛山市外经贸局四楼的办公室，三名外籍工作人员坐在中间一排的卡座上，除了肤色上显示他们不是中国人之外，在其他方面，他们与中国的工作人员并无不同。

　　来自乌拉圭的Nicolassanto给自己取了一个中文名字叫“张帝”，今年1月份他正式来到佛山市外经贸局上班，半年来的佛山生活，让他逐渐适应了中国人的社交之道，初次见到《小康》记者，他很自然地与记者交换了名片。

　　“我很适应佛山的生活，这里的人都热情友善。我负责的工作主要涉及国际贸易和法律法规，这对招商引资有很大帮助。”张帝说，现阶段工作进行得比较顺利，他喜欢向世人展现佛山的形象。为了更深入地了解佛山，他常常利用下班后的空闲时间去体味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他喜欢岭南印象园和千灯湖，他认为佛山的景色和国外有很大不同。

　　张帝坦承，现实和梦想有一定差距，但这里的工作环境令他很享受，“我相信时间会慢慢解决面临的问题，我希望在很长一段时间都留在佛山。”他卡座的玻璃上贴满了写着中英文对照的“哥哥、姐姐”等工作生活常用语的小纸条，张帝已可以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日常生活和工作沟通并不成问题。

　　坐在张帝前面的是来自英国、毕业于普利茅斯大学的Krist，为了便于同事们称呼，他取的中国名字叫“陈旭”，陈旭主要负责网站的建成和维护，此前他已在佛山生活了三年。他说，在中国政府机关里上班，更能发挥所长，也能更多地了解企业和政府。“当和领导或同事有争论时，我们会想办法去衡量各种利益。我和同事们的工作交流比较多，但很少有文化上的冲突，这是一个包容的世界。”陈旭说。

　　“国际投资推广专员”这份工作，也是陈旭在中国的第一份需要到办公室“坐班”的工作，陈旭认为，这份工作跟自己的专业相关，能够发挥自己的特长。

　　在陈旭工作卡座的玻璃上贴了好几位家人和朋友的照片，不善言谈的他在采访中显露出了对家人的思念。陈旭说，在家工作有时候也很孤单，每天起来对着电脑，跟人说话也只能通过skype和QQ，所以能够像现在这样回到一个团队里工作，他感到很开心。相比以前，陈旭的客户也发生了变化，他们很多会在中国设点，在沟通上面或多或少会存在些困难，陈旭常在这方面为他们提供帮助。

　　目前已到岗的还有一位来自英国的女孩Abbey，她之前是一位老师，良好的形象与流利标准的英语得到了周志彤的很高评价，“在最近一次外交活动中，她的参与让合作成功的把握增加了不少。”

　　张帝、陈旭和Abbey，三个之前并没有交集的外国人，如今在中国的政府里有了共同的身份--“国际投资推广专员”。在职责分工中，他们主要负责收集国外招商投资信息，与世界500强高管沟通交流，跟国外建立良好关系，为佛山招商引资。

　　据介绍，在佛山市外经贸局向全球发布招聘信息后，收到了一百多份来自美国、英国、尼日利亚、伊朗等国家的求职简历，最后外经贸局选择了其中50个人进行面试。凡是条件允许的，都是亲自参加面谈；因为时间和地域上存在限制，也有部分人员是通过网络视频进行面试。周志彤说，求职人员都具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和专业知识，但面试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阳光的心态、开放的思想”等方面只能通过直观的对话来展现。

　　张帝、陈旭和Abbey，便是佛山外经贸局百里挑一选中的人才，还有一名正在办理签证事宜，另一位则还在招聘之中，估计今年七月份，这个5人的团队便可全部到位。

　　外籍雇员并非公务员

　　佛山外经贸局的人事创新，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这是周志彤始料未及的。有关注就难免被评论，有些媒体及公众发出了质疑的声音，并引发了“政府机关是否该招聘外籍工作人员”的讨论。

　　对此，周志彤强调，“外籍雇员”跟政府机关里的公务员有本质区别。公务员有比较严格的界定，而他们招聘的国际投资推广专员并不是公务员，“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改革创新，只要这是符合地方发展、符合国家意志、符合世界价值的，我觉得就不会有大的偏差，我甚至觉得没有什么风险。”

　　政府部门该不该招聘外籍雇员，也引发了外界讨论，周志彤说，虽然他们也关注外界的讨论，但是目前给出结论，似乎为时尚早。

　　就在6月13日《小康》记者前去采访的那天，周志彤从深圳回佛山的途中，陈旭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说希望自己做的英文版佛山网站能更“完美”，因此建议推迟上线。但周志彤认为，所有东西都在不断完善的过程中，网站也是向世人展示形象的一个途径。但陈旭还是坚持他的意见。

　　“我们有过不同的争论，在这件事上，我是领导，他听命于我。在文化差异上的争论，是非常有价值的。”对于周志彤来说，通过外籍工作人员提升佛山市外经贸局的工作效果是其中的一个目的，同时他也希望能以此在公务员的工作中起到鲇鱼效应。

　　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教授陈天祥认为，随着世界经济一体化，海外人才可以弥补中国政府部门在对外交往中的一些不足之处。

　　佛山市的这一举措，是政府管理自我创新的重要之举。招商引资工作，是重要的经济活动，处于地区经济发展的前沿。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地区经济不再固步自封，而是面向多个国家和地区，招商引资部门需要具有国际背景的工作人员，而纳入外籍工作人员，不但有利于开展日常工作，也有利于当地政府参与国际经济交流，扩大招商引资范围。佛山市在全力巩固传统欧美市场的同时，还大力开拓俄罗斯、中东、非洲等新兴市场，不得不说，佛山市聘用外籍人员是把目光瞄准了广阔的多元化国际市场。

　　如何发挥外籍人员的优势？对此，有专家建议应避免让外籍雇员成为噱头和装点门面的“花瓶”，要让外籍雇员真正发挥作用，而让这一举措成为长久的选人用人机制，尚需不断探索完善。

　　文｜《小康》记者 刘建华 广东佛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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