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政策再思考

  • 来源:股市动态分析
  • 关键字:货币政策,M2,信贷
  • 发布时间:2014-09-01 09:27

  近期市场对下半年货币政策的判断出现分歧,其触发点显然就是近两月广义货币M2增速的“上窜下跳”。6月M2增速升至14.7%,远超年初确定的13%的增速目标;7月M2增速重新跌回13.5%,看似完成全年货币增速目标又问题不大了。考虑到M2增速目标亦是写进政府工作报告的承诺,下半年货币增速无疑仍有向目标增速收敛的压力。而货币政策实际调整的时点和力度,则取决于下半年货币信贷的扩张情况,进而取决于经济企稳的力道和持续性。

  “水漫金山”货币宽松仍难期待

  随着六月新增外汇占款转负,全面降准的呼吁再度浮现。这并不奇怪,毕竟小川行长说过,存款准备金率调整主要就是用来对冲外汇占款消涨的。随着降低企业融资成本会议一次次地召开,而企业融资成本还是那么一天天地高企,降息这个似乎一步到位的货币宽松举措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而随着宏微观经济数据背离现象的日益持续,更有论者认为全面降准和降息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已经无以复加了。然而,分析降准和降息的可能性及其效果,需要深入考察实体经济、金融中介与中央银行三者之间复杂的博弈互动,而不能仅以理想中货币政策的传导路径作为基准就想当然地下结论。

  我们认为,目前央行不会全面降准。主要有以下四个原因:

  一是,外汇占款相对平稳。之前我们反复提及,降准的第一个触发条件是外汇占款持续收缩。6月新增外汇占款跌至-883亿元,但我们却无需担心新增外汇占款会持续下滑。这是因为:一方面,三季度开始西方国家节日消费提前备货,将令我国出口逐步出现季节性改善;另一方面,二季度人民币汇率剧烈波动,私人部门持汇意愿大幅上升。三季度人民币汇率波动逐渐减弱,之前一些预防性的持汇意愿有所缓和,这从最近三月外汇存款的逐渐走低中即可看出。这两个因素都将有利于外汇占款的恢复,央行也就无需全面降准来“应急”对冲。

  二是,货币乘数居高不下。之前我们反复提及,降准的第二个触发条件是货币乘数急剧下滑。简单来看,货币乘数无非就是货币供应量(M2)与基础货币的比值。但货币乘数折现的是,实体经济的融资需求是强是弱,以及商业银行的资产扩张是强是弱,也就是说整个社会经济金融交易的活跃程度。今年2季度末,货币乘数仍在4.32的高位,也就意味无论是实体经济融资需求的转弱,还是商业银行的资产扩张能力和意愿的走低,都远未达到需要央行挺身相救的临界值。

  三是,央行与其在负债端操作上“被动等待”,不如在资产端操作上“积极进取”。全面降准属于央行负债端操作,能够直接提升商业银行的放贷能力。但商业银行放贷能力增强后,究竟会不会向实体经济“输血”,会不会最终还是涌入投机性领域,却是央行无法完全掌控的事情。这正是央行宁愿更多地在资产端“挤牙膏”,而不愿在负债端“猛放水”的根源所在。

  进一步地,央行之所以能在资产端和负债端操作之间优化选择,主要还是由于今年的基础货币供求格局发生了根本变化。一直以来,在外汇占款作为基础货币主要投放渠道的背景下,央行一直处于被动回收流动性的局面。而今年随着外汇占款的趋势回落,出现了流动性结构性短缺的局面。这使央行主动投放基础货币成为可能,为提升货币政策的主导权创造了条件。

  四是,从央行领导的调控理念来看,在货币政策上管量比管价更管用。在标准的经济学教科书中,降息是最宽松的货币政策。但在央行领导的眼里,也许降准才是最刚猛的货币宽松举措。

  我们认为,目前央行也不愿降息。主要有以下四个原因:

  一是,管制利率的信号指示意义下降。随着贷款基础利率(LPR)集中报价机制的正式运行,以及商业银行负债端金融脱媒进程的加速,目前存贷款基准利率在衡量实体经济融资成本方面已经逐渐失真。这也许是央行不愿降息最真切的理由了:调节一个本已失真的指标,除了有提振预期的作用外,对实体经济的刺激作用不会太大。

  二是,央行需顾及对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的影响。首先,如果要下调存款基准利率,可能会进一步加速核心存款流失,对商业银行降低资金成本的效果非常有限。而且,在稳步推进利率市场化,尤其是监管层推出面向个人和企业的大额存单的背景下,降低存款端利率似乎也有悖于这一进程。其次,如果存款利率不动,仅下调贷款利率,将会挤压商业银行的利润空间。这一方面会面临来自商业银行的更多阻力,另一方面也会逼迫商业银行追求更高的资产端收益率。而商行无论是通过更多地发放基准利率上浮贷款,还是绕监管做表外来实现这一目的,降息的实际效果都要打个很大的折扣。进一步讲,商业银行本就对发放按揭贷款“欲就还推”,下调基准贷款利率后商业银行可能就会更加对之退避三舍了。

  三是,央行也需顾及中美货币政策的联动效应。中国经济周期的转换已经开始,美联储加息也已摆上议事日程。而由于人民币汇率的半管制状态,我国利率政策的自主性是不足的。作为全球流动性的总策源地,美联储资产负债表“不扩”,可能就会给新兴市场带来新一轮的震荡。在此节骨眼上降息,无疑会给跨境资本流动,给人民币汇率带来较大的不确定性。即便央行认为人民币汇率已近均衡汇率,认为中美经济增速换档才刚刚开启,但预期的自我实现仍是应付起来颇为棘手的事情,央行还是不会轻易传递过于宽松的货币政策信号。

  四是,央行还有“定向降息”的货币政策工具可资使用。定向降准、再贷款和抵押补充贷款(PSL)都是多少能够起到“定向降息”作用的工具。目前,《人民银行内部评级管理办法》尚在推行阶段,PSL向商业银行全面实施条件还不成熟,但这无疑是央行未来着力推进的一个方向。上述“定向降息”工具的功能尚待进一步挖掘,央行启动全面降息的时点自然可以往后推一推了。

  不过,在降低企业融资成本的大旗下,在三番五次国务院会议的敦促下,央行也许会受到“自上而下”要求降息的压力。届时,即便有商业银行行为选择的制约,有美联储货币政策的掣肘,央行也将下调早已“信号意义大于实质意义”的管制利率。这是一个有关中央银行独立性的,我们不得不说却又无可奈何的故事了。

  货币政策调整风险不可忽视

  我们认为,今年四季度货币政策偏紧微调的风险不可忽视。之所以做出这一预判,是基于对三季度经济企稳无虞,央行要管好流动性总闸门,以及通胀中枢会逐渐抬升的考虑。

  首先,经济走势至少还需要一个季度的观察期。目前,宏观层面的经济数据偏稳,7月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速仅略为回落;但微中观层面的经济数据偏弱,我们监测的国信高频宏观扩散指数已连续数周下行。两者背离令我们对经济究竟有没有实质企稳,刺激政策究竟有没有充分见效产生了疑问。不过,房地产投资下滑速度放缓,企业在库存上呈现积极迹象,外需有连续平稳表现,以及托底政策的滞后效应等,应该会给3季度经济带来足够支撑。而随着去年4季度基数的走低,即便后续政策刺激力度边际上走低,今年4季度GDP同比也可能会录得一个不会太差的数字。这样,“7.5%左右”的全年增速目标也就功德圆满地完成了。简言之,到四季度初的时候,随着托底政策效果的明朗化,货币调整空间也可能逐渐打开。

  其次,M2增速是央行唯一需要问责的经济指标。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来说,央行不会允许实际货币增速与目标增速偏离太多。这也是最近几年每到4季度货币政策就开始渐进收紧的原因。从最近两月的货币数据来看,央行还是想可控式地、挤牙膏般地“放”,而不想出现前面由着性子“放”,后面手忙脚乱“收”的被动局面。

  最后,央行对通货膨胀的容忍度一如既往地不高。今年全年通胀无虞,应该不会超过3%。所以,通胀还不会成为货币政策的紧约束。但随着临近年底通胀中枢的逐步抬升,以反通胀为天职的央行,自然会在货币政策抉择中赋予通胀更多考量。在经济企稳力道尚待观察,通胀绝对水平仍然不高的背景下,央行上述表述足以表明,其对“水漫金山”的货币宽松仍然慎之又慎,对“见好就收”的货币调整可能早有预案。

  行文至此,我们可以对未来的货币政策走向做个总结了。鉴于目前财政政策刺激空间已日益逼仄,可能更加需要货币政策来为经济“保驾护航”。这样,“投资倒逼信贷”的惯常逻辑还会起作用,但信马由缰的货币扩张仍是央行避之不及的。下半年的货币政策可以概括为:管好管住“流动性总闸门”,尝试改进结构性政策工具,定向引导社会融资成本下行。进一步地,要真正降低社会融资成本,除了资金供给端应该维持平稳有序外,我们需要更多资金需求端的解决方案。也就是说,要真正抑制融资刚性部门的融资需求,这无疑要在财政制度上做更多“壮士断腕”般的根本变革。舍此,一味要求货币政策的松而又松,固然能使当前的债务存续更加平稳,也必然会使未来的债务累积更加肆无忌惮。而一旦整个社会的债务存量快速攀升,债务滚动消耗的融资资源也会快速增加,这会使中长期内降低社会融资成本变得更加艰难。所以,让我们把目光移至货币政策边界之外吧,需知降低社会融资成本端靠“诗外功夫”!

  国信证券 钟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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