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处逢生环保女画家：多少苦难多少惊喜

　　美术教师田桦曾是位悲情妈妈。2011年，双胞胎儿女被查出患有脑瘫，丈夫离家出走。忍受痛苦，比接受死亡需要更大的勇气。就在田华携一双儿女静等死神降临时，物业经理陈尚锋闯入了她的生活，他勇敢地担起了丈夫和父亲的爱与责任，两个脑瘫孩子逐渐康复，而田桦则成了新一代环保女画家。厄运，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宝藏。2014年12月，田桦的画作结集出版，她以此作为特殊礼物送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他……

　　一个女人最大的痛：孩子患病丈夫离弃

　　2011年6月7日14时，北京朝阳区亮马桥小区物业公司经理陈尚锋，手持可燃气体报警仪在楼道里例行巡查。当他走到业主田桦家门前时，报警仪的指针突然剧烈摆动起来，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陈尚锋用力拍打房门，里面无声无息。“不好，出事了！”一时无法联系到业主，陈尚锋忙拨打119消防报警电话。很快，3名消防员赶来，破门而入。刺鼻的气味弥漫每一寸空间，消防员第一时间关闭阀门，解除险情。

　　陈尚锋巡查室内情况，发现田桦与一对双胞胎儿女已经煤气中毒，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陈尚锋一行以最快的速度，将3人送往朝阳医院。经输氧、静脉注射等紧急抢救，田桦与一双儿女转危为安。年轻妈妈带着两个孩子自杀，一定是遇到了迈不过去的坎！陈尚锋责怪田桦：“生命多么宝贵，为什么做傻事？”田桦黯然讲述自己的命运变故——

　　时年31岁的田桦家乡在山西大同，她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美术系。2008年春，田桦与潘均组建家庭，潘均比田桦大1岁。结婚前，夫妇俩拿出全部积蓄，加上两边父母的资助，在朝阳区全款买下一套60平方米的两居室作为婚房。婚后第二年，田桦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早出生半小时，取名潘海，女儿取名潘洋，小两口沉浸在幸福中。然而两年过去了，潘海、潘洋仍不会走路，不会说话。2011年4月，潘海终于开始学走路，但他两腿交叉，呈剪刀状步态。田桦意识到事态严重，带一双儿女去医院检查。结果让她生不如死，原来潘海、潘洋患有脑瘫！

　　潘均的父亲得知这个不幸消息，中风了。尽管厄运连连，田桦仍坚信一双儿女能治好，她辞掉美术老师的工作，全职照顾两个孩子。在巨大的经济、心理压力下，潘均完全变了一个人，动不动就指责田桦没有孕育好宝宝，还常常外出喝得酩酊大醉。夫妻感情急转直下。

　　5月26日，潘钧在茶几上压了一张纸条：“我无法面对这种生活，不想下半生在黑暗、痛苦中度过。我走了，不要找我。”从那天起，田桦就再也没打通过丈夫的手机。两个脑瘫孩子的压力像两座山，照顾他们吃饭、睡觉就让田桦精疲力竭，失去了经济来源，孩子的治疗不得不中断，想到未来，田桦只有深深的绝望。6月7日中午，她将两个孩子哄睡后，割破了煤气灶上的皮管……

　　田桦的命运变故，刺痛了陈尚锋的心。他开导田桦：“我今天能把你们娘仨救回来，也是机缘巧合。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陈尚锋沉痛讲述，2008年5月，他的妻子和7岁的儿子在家乡出了车祸，双双丧生。一夜之间痛失两位亲人，30出头的陈尚锋头发白了一半。讲述中，陈尚锋几度哽咽：“其实你比我幸运，至少你还有一双儿女。”田桦被震撼了……

　　2011年6月10日，田桦母子平安出院。田桦的不易，陈尚锋看在眼里。他默默从超市买回米、面、油等生活必需品，悄悄送到田桦家。担心对方不接受，他谎称是单位发的，自己吃不完。潘海、潘洋虽两岁多了，可还像婴儿一样离不开大人照顾。田桦经常洗洗涮涮忙到深夜，连饭也吃不上。陈尚锋就赶过去给她搭把手：给潘海、潘洋洗澡，喂饭，陪他们做游戏……

　　一个家庭没有丈夫和父亲，就失去了遮风挡雨的大树。田桦最担忧的事情躲都躲不过——10月3日，潘均给田桦寄来离婚协议书。她对这个薄情男人彻底绝望。10月17日，田桦赶赴山西运城，与潘均在当地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房子和一双儿女归田桦，潘均每月付1500元抚养费。

　　另一个男人傻傻的担当：做一对脑瘫儿女的大树

　　陈尚锋是山东德州人，年长田桦5岁。妻子车祸离世后，他的情感世界一直处于封闭状态。自从撞见田桦带着孩子自杀那一刻，他的心就跟随着这个瘦弱的女人。接触中，最让陈尚锋钦佩的是，潘均虽薄情寡义，但田桦从未在孩子和外人面前贬损他。如果说陈尚锋刚开始是同情田桦，那么现在这份同情已变成爱情。田桦从他的一举一动中读出了情愫，但碍于艰难的处境，她没有回应。

　　2012年除夕夜，陈尚锋一个人在办公室值班。看着万家灯火，听着远处传来的喜庆鞭炮声，他有些伤感。晚8点，田桦带着一盘酱肘花和两斤热腾腾的牛肉饺子，敲开了物业办公室的门。她将美食摆上桌，叮嘱道：“你一个人在外多保重，别总想过去的事。”田桦的到来，仿佛一缕阳光照在陈尚锋心上。他三下两下吃完饺子，抹一下嘴巴，委婉表白心迹：“好多年没有吃过热腾腾的饺子了，有女人疼的感觉真好。”田桦不敢看他的眼睛，借口不放心孩子匆匆回了家。

　　田桦一颗心起起伏伏，平心而论，陈尚锋的担当、勇敢、善良，早已在她心中泛起浪花。但哪个男人与自己生活在一起，潘海、潘洋都将是巨大的包袱。潘均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都不堪重负当了逃兵，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陈尚锋？人生漫长，谁能担保陈尚锋不是短暂热情？矛盾纠结中，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天，田桦给陈尚锋发了两条短信，第一条对他表示感谢，祝福他新年快乐；第二条对他表示拒绝：“你是个好男人，应该找个没有拖累的女人。”

　　陈尚锋理解一个受伤女人的谨慎，但他真心怜惜田桦，真心愿意照顾他们母子三人。唯有给他们细腻呵护，才能让田桦放下顾虑。2012年3月，陈尚锋主动要求上夜班，上午休息半天后，下午，他与田桦一起照看两个孩子。潘海、潘洋走路不稳，经常摔得鼻青脸肿。陈尚锋亲自动手，给兄妹俩各做了一辆带滑轮的学步车。如此一来，田桦再也不用担心孩子摔跟头了。

　　拒绝陈尚锋后，田桦本以为他会与自己保持距离，没想到陈尚锋主动把担子往身上揽，田桦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一分。这年6月，田桦终于接受了陈尚锋的爱情。陈尚锋将工资卡交给田桦：“钱不多，但能给你和孩子们一份保障。”陈尚锋的实在，让田桦泪如雨下。

　　2012年7月，陈尚锋与田桦商量：“咱们得接着送孩子去做康复治疗，孩子越小，恢复的几率就越大。”田桦心有隐痛：“两个孩子的康复费用不低于30万元，我去哪里筹集这么一大笔钱？原本想过卖房子给孩子治病，可卖掉房子后，两个孩子和我都没有落脚的地方。”陈尚锋左手掌盖住田桦手背：“你不是一个人，我与你一起想办法。”

　　次日，田桦在电话里告诉前夫：“我打算继续带着潘海潘洋做康复治疗，你尽量支付一些费用吧。”潘均言辞冷漠：“脑瘫有几个能治好的？别花冤枉钱了。再说我是净身出户，你忘了吗？”田桦哭了。陈尚锋将7万元现金交给她：“这些钱是我来北京后攒的，给孩子治病吧。”

　　7月21日，两人听从病友的建议，将潘海潘洋送往北京天坛医院。经诊断，两个孩子属脑瘫中的痉挛性偏瘫。医生说，痉挛性偏瘫治愈率非常高，只要方法得当，孩子成年后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医生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田桦看到了希望。陈尚锋第一次看见她舒心的笑，笑得格外美。

　　办完入院手续，田桦在病房陪伴两个孩子。陈尚锋依旧上夜班，他中午变着花样做好母子三人两顿的饭菜，准时送到医院。与此同时，他遵照医嘱，耐心教两个孩子说话。每天傍晚，陈尚锋搀着两个孩子来到医院后花园，指着花草树木、小鸟、白云，然后让孩子用手摸自己的舌头，一个字一个字教他们吐音，让他们感受舌面、气流的震动。两个小时下来，陈尚锋的舌头都说麻了，晚上吃饭一点胃口都没有。渐渐地，潘海潘洋能发出“爸”、“妈”等简单音节。尽管声音含糊不清，但在田桦听来，却是世上最美的声音。

　　2012年10月，脑科专家与潘海、潘洋互动时，发现两个孩子对色彩和线条格外敏感，特意提醒田桦：“色彩与线条，对刺激修复脑瘫孩子的脑神经元有辅助作用。”田桦激动不已。美术科班出身的她，决定重拾画笔教孩子画简笔画。

　　一天傍晚，学画间歇，陈尚锋去医院锅炉房打开水，田桦去一趟洗手间回到病房，只见画纸被撕坏了，颜料散落一地。潘海脸上涂满颜料，潘洋则将颜料吃进嘴里，牙齿、嘴唇花花绿绿……想起一双儿女的懵懂及艰难生活，田桦忍不住哭了。

　　陈尚锋看到后不仅没责怪潘海、潘洋，反而微笑着称他们是可爱的卡通人。他放下暖瓶，将两个孩子搀进洗手间，用温水给他们洗脸，漱口。陈尚锋抱着孩子紧挨在田桦身边，轻声安慰：“别难过，上天馈赠给你一对特殊宝宝，就是要考验你的母爱与耐心。我对潘海、潘洋有信心，希望你也是。”陈尚锋都能以父爱阳光照耀一对孩子，自己作为亲生母亲，还有什么可纠结抱怨的？

　　环保女画家生活的长镜头：有多少苦难就有多少惊喜

　　2012年11月，7万元治疗费所剩无几，院方下达催款通知。如果中断治疗，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田桦又一次陷入无助、焦虑中。这时，陈尚锋说老家有事要回山东。田桦悲观地想：莫非这个男人也退缩了？揪心的等待中，11月20日，陈尚锋终于满面风霜地回来了。不等田桦开口，他将一张银行卡塞到她手里：“里面有30万元，足够潘海、潘洋治病了。”

　　“30万元？你哪来那么多钱？”田桦惊讶地问。陈尚锋告诉她，他与妻子在山东德州有一套三居室，妻儿车祸丧生后，他来了北京，老家房子一直空着。这次他赶回去，以30万元的价格将房子卖掉了。田桦哭了：“你的情义，我和孩子今生无法还清。”陈尚锋一笑：“那就尽快让孩子好起来，咱们成为一家人。”

　　自从一双儿女被查出脑瘫，有个问题始终困扰田桦：怀孕期间，她饮食科学，作息规律，孩子怎么就患上了脑瘫？2013年1月，她咨询脑科专家，对方告诉她：“环境污染是小儿脑瘫的重要因素。随着生活越来越产业化、自动化，各种污染随之而来，汽车尾气、工厂废气、地下水污染等，都有可能导致新生儿脑瘫。”田桦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与陈尚锋探讨后，她将简笔画表现的主题定为环境保护。此后她教孩子画垃圾分类、植树绿化、湿地保护、治理雾霾等环保题材。

　　2013年4月，医生建议田桦：“潘海潘洋走路姿势不标准，一旦骨骼成形，今后很难矫正。你最好给孩子买一对腿型矫正仪。”陈尚锋去医疗康复用品店一看，腿型矫正仪单价超过3000元。他回家掏出盒尺量尺寸，画草图，用物业公司废弃的不锈钢管、螺丝、木头，给潘海、潘洋每人做了一个腿型矫正仪。4月16日，他将矫正仪带到病房，给两个孩子戴好，每天搀他们练习走路。

　　2013年9月，潘海、潘洋送给田桦和陈尚锋一份最好的礼物——他们能正常行走了。此时，兄妹还能简单与人交流。依据恢复情况，专家建议他们回家康复。9月20日，陈尚锋为孩子办理了出院手续。

　　到了休息日，陈尚锋经常开车载着田桦母子去北京周边写生。田桦教孩子画无公害蔬菜、清澈的流水、节能房屋、绿色家园等环保题材的简笔画。临近中午，陈尚锋从汽车后备箱拿出炊具、食材，给母子三人做饭。每次吃饭，陈尚锋都让潘海、潘洋练习自己吃。两个孩子将野餐垫弄得杯盘狼藉，陈尚锋毫无怨言，收拾得干干净净。

　　全新的创作环境，不仅让孩子大开眼界，也提升了田桦的绘画技巧。2014年5月，美术大师韩美林无意中在一个朋友家里发现了田桦创作的一幅环保画，给予高度评价。随后，韩老与田桦取得联系，看过她200多幅画作后，称赞她的环保画自成一派。不久，在朋友帮助下，田桦的100多幅作品在北京画家村宋庄展出，为期半个月，其中几幅作品被英国泰特艺术馆收藏。生活终于展露笑颜，田桦在一双脑瘫儿女的病痛中，在知心爱人陈尚锋的鼓励支持下，崛起为新一代环保女画家。

　　因两人都经历过情感沧桑，陈尚锋与田桦非常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在陈尚锋心目中，田桦与一双儿女是他最亲的人，母子三人也在生活和感情上依赖他。2014年6月，陈尚锋亲自动手，将家里的书房布置成画室，方便田桦带一双儿女作画。陈尚锋将母子三人的每幅画作都视作珍宝，张贴在墙壁上。一有人来家里，他就带对方欣赏画作。只要得到赞赏，陈尚锋就笑呵呵地说：“我们家一下子出了3个画家，我太幸福了。”一旁的田桦与陈尚锋会心一笑，潘海、潘洋歪着脑袋直乐。

　　2014年9月，田桦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两个多月了，她与陈尚锋商量：“我想将宝宝生下来，这样你也有自己的孩子了。”陈尚锋何尝不想拥有自己的骨肉？但他还是拒绝了：“这个宝宝咱们不能要，一是再多个孩子，负担太重了；二是如果宝宝降生，会分走我对潘海、潘洋的爱。我会永远将潘海、潘洋当亲生孩子。”陈尚锋的话情真意切，田桦含泪答应了。几天后，田桦在陈尚锋的陪同下，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

　　2014年12月，田桦三喜临门：一是脑瘫儿女学会了正常吃饭、穿衣，生活能够自理；二是她与陈尚锋领取了结婚证，成为合法夫妻；三是她的画作结集出版。拿到样书当天，她在新书扉页为陈尚锋写上这样一段话：“献给我最爱的丈夫陈尚锋。你是我和孩子黑夜中的星斗，照亮了我们的人生，照亮了我们的前程。”收到这份特殊礼物，陈尚锋幸福满怀……

　　（文中潘均为化名）

　　文/月华 责编/方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