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顶点 格哈德·里希特的艺术之路

  • 来源:艺术与设计
  • 关键字:绘画,犹太人,抽象画
  • 发布时间:2015-05-08 08:57

  之前本刊刊载过一篇关于德国战后艺术的文章(2014年3月刊),文中通过对当时一批艺术家的作品的分析,呈现了他们对历史的反思与批判;后来又一篇文章(刊载于2014年7月刊)以个案的形式将他们其中之一的艺术家西格玛尔·珀尔克的艺术回顾了一遍,珀尔克那讽刺与实验共存的艺术风格再次折射出德国战后艺术的魅力光芒。而两篇文章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深深地吸引了笔者,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他那些抽象的绘画,基于照片的写实作品,具有极少主义倾向的绘画与雕塑等……可以说,他的艺术不只在战后,甚至至今依然时不时地为这个偶尔单调沉闷的艺术世界带来惊奇。

  成为顶点

  2015年2月28日,格哈德·里希特个展在德国德累斯顿阿尔贝提努博物馆(Albertinum)盛大开幕。此次展览是该博物馆自2010年6月重新开馆以来首次举办的里希特个展项目,该馆两大主展厅皆被里希特的作品所占据,规模甚是宏大。

  与这个展览信息一同而来的是一则惊艳的新闻:在伦敦苏富比的拍场上,里希特刷新了在世画家单幅作品价格的纪录——他以红、蓝、绿色颜料层层绘制的《抽象画》经过激烈争夺后最终以30,389,000英镑拍出——印证了其作为全球回报率最高的德国艺术家之地位。而对于蝉联在世最贵艺术家以及作品拍出天价之事,他则表示不可思议,回应道:“记录一直在刷新,尽管这可能是个好消息,但每次我的第一反应都是感到恐惧,数字实在惊人。”甚至还认为人们花天价来买他的作品是不明智的。

  这位实诚的老人家也许不知道,在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去世之后,他成为了仍在世的最广为人知、最有声望的艺术家。“艺术圈总是需要一个明确的顶点,”来自巴黎和萨尔茨堡的画廊主达太·罗帕克(Thaddaeus Ropac)说道,显然,里希特已经成为艺术圈的顶点,无论他想或不想,他已然在那里了。

  创作之路

  1932年生于德国德累斯顿的里希特早年毕业于德累斯顿艺术学院,后来在多次的西德旅行中被欧美新潮艺术的抽象表现力所吸引,尤其是卢西奥·丰塔纳和杰克逊·波洛克的绘画,加上他对东德文化方面的状况的不满而逃往西德,并在1961年至1963年重新就读于杜塞尔多夫国立美术学院。1971年起,里希特被聘任为杜塞尔多夫国立美术学院教授,并在那里执教至1994年退休。

  受教于杜塞尔多夫国立美术学院时,里希特在无形式画家卡尔·奥托·格茨(Karl Otto Goetz)门下深造,那时他就认识了康拉德·卢埃格(Konrad Lueg)、西格马尔·珀尔克(Sigmar Polke)及布林基·巴勒莫(Blinky Palermo)等人,并结为艺术之友。他们共同成长、探索艺术,一起联合展览、表达艺术思想。1963年,他们举办了史上有名的“资本主义现实主义”展览。六十年代是里希特艺术方向形成的年代,但是他并不终生保有一种模式,他不断地变换艺术风格和题材,摄影、油画、雕塑、装置等各种类型都有,在每种类型、每个母题上他都有着深邃的思考和独特的创造。当德国激烈争论重新扩军备战时,他画了美国飞机《野马梯队》、穿国防军制服的《鲁迪大叔》,当概念艺术和极简抽象艺术宣判绘画死刑时,他就转向抽象画,当八十年代初“新疯狂派”盛行时,他画了静静燃烧的蜡烛,九十年代他则创作了色彩鲜艳的风景画和圣母般怀抱婴儿的妻子肖像。

  2002年,也是里希特70大寿之际,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为他举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回顾展,这是里希特的首个个人回顾展,也是第一次面向美国观众的大型展览。180余件作品全面反映了艺术家1962至千禧年后每一个阶段的创作成就。当时,纽约《卫报》的一位评论家不假思索地把他称为21世纪的毕加索,并说道:“这是一个真正信仰艺术者的迟到的作品展”。

  摄影与绘画

  短短几十年的艺术探索,里希特却已经创造出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非形象绘画、浪漫主义风景画、彩色样板画等多种艺术形式,其中,他为打破摄影和绘画之间的界限而做出的努力、重新定义摄影和绘画关系的过程,最为动人。他曾说:“我在所有绘画中追求的共同目标是,促使各种毫无共同点的对立因素自由自在、生动活泼地和谐相处。”是他,实现了摄影和绘画的和谐相处。

  摄影和绘画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有着对立的关系,而如何消除这种关系的同时又避免摄影成为绘画的辅助手段,这一探索贯穿了里希特的艺术人生。六七十年代,里希特采用摄影技术,将摄影作品投在画布上进行绘画,他把轮廓弄得模糊不清以制造焦距不准的摄影效果,或左右扫动以制造瞬间抓拍的摄影形象,这种以摄影作品作为绘画对象的作品中,在同一个画面中同时表现出摄影作品的再现性和绘画的抽象性,打破了具象与抽象的界线,让观众看到具象与抽象互相交融的景象。八十年代后半叶,里希特开始对自己的绘画作品进行摄影再创作。他将先前的作品拍下来进行编辑,形成新的作品——《Halifax》(1978)以及《128 Details from a Picture》(1998)——不同的角度和光线之下拍下来的作品局部黑白照片竟然让人想不起原来作品的样子,色彩、质感、氛围均与之前的相差甚远。这个尝试颠覆了我们对摄影的客观复制功能的定位,在这个作品中,摄影的客观再现性消失了。

  里希特在“以摄影作品为对象的绘画”和“以绘画作品为对象的摄影”探索中,拓宽了我们对摄影的认识,同时也质疑了摄影的功能。在这之后,他开始直接利用摄影作品为载体,用滚筒往摄影上涂颜色或把摄影往调色板上抹进行创作。“在摄影上作画”将摄影和绘画之间的功能与作用交换了,反映客观事实的摄影成了背景,是非物质性形象,而颜料却成了物质实体。通过三个阶段的创作,里希特成功地打破、颠覆了绘画与摄影之间的关系和界限,而这三个阶段,也连贯成为里希特的艺术探索之路了。

  此次展览展出了里希特各个时期的代表性作品,诸如1995年以其女儿与静物为主题的画作《Ella》以及1971年创作的玻璃反射装置作品《180 Farben(301/1-20)》等。除此之外,阿尔贝提努博物馆方面还特别在展览上悉数呈现了馆藏的系列里希特相片文档,通过这些展示为观众讲诉艺术家格哈德·里希特一路走来的创作历程。

  奥斯威辛集中营

  里希特的这次个展带来的“悲惨系列”四联抽象画是他以80岁高龄、依然蓬勃的创造力所创作的新作,他早在几年前便诞生了用画作去描绘一段悲惨的岁月与事件,然而缘于种种未曾践行,直至去年才最终付诸于实践。

  《Abstrakten Bildern(937/1-4)》是基于四张历史相片而创作的,这四张历史相片由一位曾深陷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囚犯于1944年8月所拍摄。奥斯威辛集中营是纳粹德国时期最主要的集中营和灭绝营,1940年开始建造,1942年起,集中营成为欧洲犹太民族最大的杀戮中心。多数被押运到此的犹太人没有经过任何登记便马上被送入毒气室,110万~150万人在此惨遭不幸。直至1945年1月27日,才由苏联红军解放了奥斯维辛集中营,解放时,只找到7650名幸存者,其中有130名儿童。这一段黑暗的历史是纳粹德国罪行滔天的历史见证,也是人类历史上最为黑暗的一段。在里希特的抽象画面中,我们隐约可以感受到集中营的压抑、沉重与灰霾,斑驳的痕迹既像陈旧的老照片的掠影,又像花白的历史录影闪过,似乎蕴含着拍摄者不知天日能否再重见的悲凉,以黑、白二色为主的画面显露出红色和绿色,或刷或抹使之显得模糊,难以分辨,不仅让人联想起血腥的场面以及见证罪恶的树林,整个画面笼罩着一种哀伤、压抑、悲悯的情绪。当里希特的展览开始时,距离奥斯威辛集中营解放已经整整六十周年,我们都需要知道当年在集中营里面发生过什么,而里希特通过自己的作品,不仅对那段历史进行了纪念,还用抽象的手法呼唤起人们对那段历史的感觉。

  结语

  在当代语境下,绘画的功能早已不再是简单地记录和传达,而是更深层次地成为诉说与感知的通道。里希特低调地做着一个传统的画家所做的事情,同时尽可能地消除绘画的任何信息和功用。看他的作品往往需要依赖详述的文字介绍,或是对作品中的人和事有“先在记忆”,否则很难激起共鸣。在这些前提之下,里希特的作品常常能引发观众沉静的反思。他曾经在MOMA那次回顾展中抱怨过“最好的主意经常会完全无法实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是在计划集中营遇难者的创作和展览,而今这个“最好的主意”实现了,不知道他是否还满意?或是又产生了更好的主意?

  文>陈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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