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野菜多,野菜之好,在于一个“趣”字,味道首在“野”。春日迟迟,两三邻妇,着印花春单衣,几个孩儿,活蹦乱跳。挎着篮子,睁着眼儿,于地头埂上,涧边山脚,细细寻。寻到了,一声尖叫,野菜的味儿就在这儿呢。
野菜之中,最有名的当是荠菜,其次有马兰头、蒌蒿。周作人把紫云英也算进去,是不对的,那是人种的,主要是肥田。如今荠菜可以大棚养殖了,肥硕、鲜嫩,但味道总不如野生的。蒌蒿是令东坡垂涎的,紫红,有浓烈的异香。大棚种植的,整齐,绿里泛白,摘菜方便,也更鲜嫩,却没有那种野气。人种的怎能称野呢?野菜要有点倔劲才行。
李白的《清平调》非常好,但怎能比拟《蜀道难》,有仙气、野气。太规范的读多了,就想看看素朴、稚拙的,比如说四言诗,《诗经》。《诗经》里野菜多,而且都那么好听、好看,读起来就口齿生香。“参差荇菜,左右采之”,荇是水生的,叶如睡莲;“思乐泮水,薄采其茆”,茆也是水生的,叶如马蹄,就是莼菜,张季鹰喜欢的那种,味道好到可以辞官;“陟彼南山,言采其薇”,薇是野豌豆苗,伯夷、叔齐不食周栗,就食它维生,《植物名实图考》说它“久食不饥,调中”,正好合适;蕨,荼,莫,葑,芣苢,读出名字来就含着乡野味,瘦、苦、涩、异香。
带一本书按图索骥,一对照才发现,原来这些化石般的名字,我们的野外还有很多,只是对面不识而已。
野菜大多微苦,一般都是凉拌,一素到底的,这才合了野菜的秉性;加肉做,就是不懂它了。
董改正
(吴晓摘自“凤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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