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黑龍江抗戰歷史行

　　旅行的目的有很多種。可以為放鬆、休閒，同樣可以為緬懷、警醒、思辨。中國的抗日戰爭持續了八年時間，但東北三省卻從「九·一八事變」開始，經歷日本十四年的殖民統治。抗戰勝利70週年之際，我們來到遼寧與黑龍江，為了去看這一段不能不瞭解，更不能忘卻的歷史。

　　電影《黑太陽731》中有一段關於所謂「凍傷實驗」的情節：將活人捆綁在冰窖，極低溫度下，手凍成脆弱的冰狀物，用棍子一敲，手指就如同屋簷下的冰錐一般紛紛脫落。電影情節並非杜撰。遺跡內始建於1938年的凍傷實驗室舊址，經修繕後妥善地保留下來。如今，舊址四周草木蔥蘢，野花遍地。難以想像曾經有多少無辜東北人民作為醫學試驗品，在這間實驗室被虐殺。

　　重返七三一「食人魔窟」

　　哈爾濱市東南隅的平房區是舊工業區。同松嫩平原的很多地方一樣，天高地闊，道路寬敞。初來乍到的遊人，一定不會將這裡和「食人魔窟」聯繫起來。

　　七十年前，平房區作為臭名昭著的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總部，是當時世界上規模最大的細菌武器研究、生產基地。在這個「食人魔窟」裡，日軍以活人為試驗材料，進行細菌感染、活體解剖、凍傷實驗等研究。先後有一萬多名無辜平民及戰俘在這裡被殘酷虐殺。

　　如今遊客看到的七三一部隊本部大樓，是一幢磚木結構的兩層建築。1945年8月正是日本投降前夕，七三一部隊為銷毀罪證，將大部分建築設施自行炸毀，這棟樓亦未能倖免。如今經過修復後，本部大樓作為罪證陳列館，重新向公眾免費開放參觀。展廳內展出逾千件證物及相片，包括細菌炸彈、防毒服裝、面具、醫療器械等。此外，還有日軍以活人為實驗材料寫成的「A報告」《炭疽菌實驗報告》、「G報告」《鼻疽菌實驗報告》和「Q報告」《鼠疫菌實驗報告》。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並無彩色攝影技術，所以這些報告中的圖片均用紅色標識出人體感染部位。當時，七三一部隊配有專門的攝影師和畫師，當進行人體解剖時，畫師和攝影師都會在現場觀看。步入大樓入口處甬道，能看到兩側安放的逾3，000個黑色殉難者銘牌。有中國人，也有少數朝鮮人和蒙古人。這條甬道漆黑狹長，銘牌上雕刻了每一位遭難者的姓名和性別，極少人有遺像存世。每個名字背後，都曾經是鮮活的生命。但是這僅是冰山的一角，因為這裡製造的細菌炸彈和毒氣武器，傳播至中國20多個省份，超過200萬無辜中國人感染，數十萬人死亡，而這些無名受害者，姓名卻已經無法詳細考證了。

　　瀋陽二戰盟軍戰俘集中營：「東方奧斯維辛」

　　今天，瀋陽已經是一座嶄新的城市。這裡是遼寧省的行政、經濟中心，人群熙來攘往，街上車水馬龍。人們不再提起它曾經的名字「Mukden」。（滿語，瀋陽的舊稱「奉天」）

　　然而，大東區地壇街卻有一處略顯荒涼的景區沿用了「奉天」這個名字。這裡就是被當時侵華日軍稱為「奉天俘虜收容所」的二戰盟軍戰俘集中營。

　　1942年11月至1945年8月，集中營收押了來自美、英、澳、加拿大、紐西蘭等盟軍戰俘2，000多人。在押期間，戰俘們每天徒步5公里，被押送至「滿洲工作機械株式會社」服12小時的苦役。要忍受飢餓、毒打、疾病和精神摧殘。其中死亡人數高達244人。

　　1942年冬天的瀋陽，氣溫低達-40℃。而戰俘的禦寒措施只有一條很薄的褥子。對他們來說，稍有不慎即會遭到日軍虐待。隆冬時節，日軍命令戰俘在室外裸體列隊，很多人患上肺炎及流感而死，而每天的伙食，是一碗米飯、一碗水。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被德國納粹俘獲的美軍戰俘在關押期間死亡率為1%。但被日軍俘獲的美國人，死亡率達16%。在這裡，戰俘不能享受基本醫療保障，還有一部分人被送入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的實驗室，成為細菌活體實驗的犧牲者。

　　日本在本土及海外佔領地設立的18座戰俘營中，瀋陽盟軍戰俘集中營是保留最完整的一座。日軍違背國際公約虐待戰俘的種種情形，被當時的戰俘用漫畫的形式回憶和記錄下來，現在作為珍貴的展品，在戰俘營遺址陳列館中向觀眾展出。

　　1932年9月15日是中秋節，一個闔家團圓的喜慶節日。83年前，遼寧撫順發生了一場滅絕人性的屠殺。此次屠殺，超過3，000名無辜百姓橫遭殺戮，其中超過半數是婦女和兒童，400多戶人家被滅門。

　　平頂山慘案遺址紀念館：三千冤魂泣荒草

　　遼寧撫順市因礦藏豐富聞名，素有「煤都」之稱。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對資源匱乏、經濟岌岌可危的日本來說，這座礦城簡直如同一座天賜的寶庫。

　　「九o一八事變」發生後，日軍佔領東北。1932年9月15日，遼中民眾抗日救國軍四路、十一路軍進攻遼寧撫順，重創日軍。駐撫順日軍立即展開報復，然而他們報復的，卻是無辜的平民。翌日，撫順煤礦附近平頂山村、栗家溝村、千金堡幾地村民，被日本軍隊實施了喪失人性的大屠殺，超過3，000名無辜平民慘死，400餘戶家庭被滅門。這就是「平頂山慘案」。

　　屠殺後，日軍將堆積成山的屍體澆上汽油焚燒，又用炸藥將山崖炸崩，以掩埋罪證。儘管日軍燒毀了大部分遇難者屍體以毀屍滅跡，然而屠殺現場仍舊出土超過800具遺骸。今日，纍纍成山的屍體已成為白骨，可是透過每具骸骨因驚恐張大的下頜、扭曲痛苦的姿態，仍舊能感受到屠殺現場的慘絕人寰。

　　現在，出土遺骸的地點建成平頂山慘案紀念館及遺址。紀念館展示了平頂山慘案發生的始末，圖片、文字證據、倖存者證言、以及不可反駁的證物——八百餘具白骨。而那些已經被日軍毀屍滅迹、集中焚燒的遺骸，今人在焚屍地點立起一座「平頂山殉難同胞紀念碑」，永久緬懷在慘案中遭難的無辜人民。

　　撫順戰犯管理所：末代皇帝的重生

　　「火車到達撫順以前，一路上可以聽到各式各樣關於美妙前景的估計。車上的氣氛全變了，大家抽着從瀋陽帶來的紙煙，談得興高采烈。可是，當到了撫順，下了火車，看見了四面的武裝哨兵時，誰的嘴角也不再向上翹了。我下了車，隨人們列隊走了一小段路，停在一排平房的面前。這排房子的每個窗口，都裝着鐵欄。我明白了，這是監獄。」——溥儀《我的前半生》

　　撫順戰犯管理所最為人熟知的，是從1950年7月至1975年3月間，先後關押和改造975名日本戰犯及71名偽滿洲國戰犯，包括製造多次血腥慘案的日軍59師團長藤田茂、南京大屠殺主犯之一的日本陸軍中將佐佐木到一、偽滿洲國國務院總務廳長武部六藏、次長古海忠之、以及末代皇帝愛新覺羅o溥儀。溥儀在這裡寫下了他的著作《我的前半生》。

　　如今的遼寧撫順戰犯管理所，已經從一座監獄變成了一處特殊的旅遊景區。磚紅色的大門口，仍舊懸掛「撫順戰犯監獄」的牌子，但若追溯起歷史，卻有些風水輪流轉的意味，因為這裡原本是侵華日軍在1936年修建的關押反日人士的「撫順典獄」。與被稱為「東方奧斯維辛」的瀋陽二戰盟軍戰俘集中營相比，中國對待日本戰犯的態度可謂天壤之別。在五、六十年代，戰犯能吃到大米、麵包、水餃、西餐、雞蛋、牛奶……而管理人員只能吃高粱。看着管理所展示的曾經的菜撫順戰犯管理所：末代皇帝的重生譜，所有遊客，包括我，都覺得十分不解。對於這些殘酷的日本戰犯，為何要如此優待？講解人員解釋，若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只能增加更多的仇恨。戰爭終於結束，所以在當時，中國選擇用感化的方式改造戰犯。

　　管理所內的眾多監室中，有一個特殊的監室，被稱為「獄中小朝廷」的第58號監室。末代皇帝溥儀及皇室成員被關押在這裡。

　　溥儀在《我的前半生》中回憶道：四十多年來，我從來沒疊過一次被，倒過一次洗臉水，我甚至沒有給自己洗過腳，沒有給自己繫過鞋帶。像飯勺、刀把、剪子、針線這類東西，從來沒有摸過。現在一切事都要我親自動手，使我陷入了十分狼狽的境地……我每天總是跟在別人後面，忙得昏頭脹腦。

　　然而，溥儀不僅在之後的時間裡學會獨立生活，甚至用自己在宮中學過的醫學知識為別人看病。1959年12月4日，溥儀得到特赦，在撫順戰犯管理所，由皇帝變成一名普通公民。

　　歷史並不遙遠

　　《田中奏摺》裡說：「欲征服中國，必先征服滿蒙」。在位於哈爾濱南崗區的東北烈士紀念館中，展示着一幅歷史相片：東北抗日聯軍將領楊靖宇被殺害後，日軍割下他的頭顱，掛在車上巡街示眾。而位於瀋陽市大東區的九o一八歷史博物館內，亦展示着日軍割下中國人頭顱，懸掛於樹上取樂的相片。殘酷的東北十四年抗戰期間，日軍常以割下抵抗者的頭顱為戰功進行炫耀。因此東北烈士們多是留下了失去首級的身軀。

　　如今在東北三省，可供遊人緬懷、瞻仰的抗戰歷史相關遺跡就有上百處之多。而每一處遺跡，都建有祈禱和平的紀念碑。今人若想瞭解中國的抗戰歷史，東三省是不得不去的一站。近些年，多數遺跡已建成免費紀念館向公眾開放，更好地記錄和講述遼河之濱、松花江兩岸曾經發生的悲壯故事，更能令人正視歷史，心向和平。

　　遼寧、黑龍江抗戰歷史紀行地圖

　　瀋陽

　　瀋陽二戰盟軍戰俘集中營

　　二戰時期日軍設立的戰俘集中營遺址。

　　Add_瀋陽市大東區地壇街30-3號

　　瀋陽審判日本戰犯特別軍事法庭舊址

　　中國在1956年審判日本戰犯的法庭遺址。

　　Add_瀋陽市皇姑區黑龍江街77號

　　九·一八歷史博物館

　　紀念在「九o一八事變」中的受難同胞而建。館內陳列大量史實照片、檔案、抗日烈士遺物，展示侵華日軍罪證。

　　Add_瀋陽市大東區望花南街46號

　　哈爾濱

　　東北烈士紀念館

　　原日偽時期哈爾濱警察廳，趙一曼等烈士曾囚禁於此。1948年成為紀念為國捐軀的東北抗戰烈士的紀念館。

　　Add_哈爾濱市南崗區一曼街21號

　　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遺址

　　日軍第七三一細菌部隊總部遺址。保存6，000餘件日軍實施細菌戰的證物。

　　Add_哈爾濱市平房區新疆大街21號

　　安重根義士紀念館

　　1909年刺殺日本朝鮮統監伊藤博文的義士安重根的紀念館。

　　Add_哈爾濱市南崗區哈爾濱火車站

　　撫順

　　撫順戰犯管理所

　　改造國內外戰犯的監獄遺址。曾關押九百餘名日軍戰犯及末代皇帝溥儀。

　　Add_撫順市新撫區寧遠街

　　平頂山慘案遺址紀念館

　　中國保存最完好的二戰期間日軍屠殺中國平民的屠殺現場遺址。

　　Add_撫順市東洲區平山街南昌路1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