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尼奥利的烟雾，萨里的工人阶级情怀

　　萨里狂爱抽烟，只是香烟不是雪茄，在尼古丁和烟雾中汲取灵感。他不愿曝光喜欢哪款香烟，还特意嘱咐记者，“不要拍我抽烟的镜头，不是好事。这是我平生最大的爱好，也是最大的缺点。”

　　现年69岁的那不勒斯著名说唱歌手爱德华多·贝纳托（也是这座城市的名人）自认是萨里的拥趸：“萨里吐出的烟雾，不正是他的出生地巴尼奥利曾经的写照吗？就像那里的烟囱在排放，那不勒斯一角的历史写真，一个工业时代的写真。”

　　连领带都不会系的蓝领

　　巴尼奥利位于那不勒斯的西南海岸，曾是城市和意大利经济腾飞的标志地带，亚平宁最负盛名的炼钢厂Italsider在红火年代于这里建设分厂，萨里的父亲生在托斯卡纳大区，趁着炼钢厂的扩建移居到巴尼奥利，当上Italsider的吊车司机，在码头工作，萨里在这个象征繁荣的工业地带出生。

　　Italsider好景不长，1992年倒闭，少年萨里又随父母去托斯卡纳上学生活。“我父亲在那不勒斯工作了五六年，我生在巴尼奥利的工厂区，从小见惯了工人们的忙碌，知道赚钱不易。我父亲的工作和我现在的同样艰难，压力大。正因我的出生地，我从小就是那不勒斯球迷。在佛罗伦萨念小学时，我是全班唯一支持那不勒斯的，都不敢出声。如今我可以很光荣地说，我执教自己的城市球队，我就是尤文图斯和佛罗伦萨的对立派！”

　　萨里的父亲今年已86岁，身体欠佳，10月1日萨里带队干掉华沙的当天，父亲刚做完一个手术。很容易想到，儿子把连胜献给病床上的父亲。萨里指导比赛过程最大的特点是穿一件蓝领工人的工作服，从不穿西装和运动衫，以此表现他对父亲的敬畏。“除非主席要求我在出镜和参加活动时注意穿着，否则我都会穿父亲给我的工作服。”德劳伦蒂斯也说：“别再谈穿着问题，萨里连领带都不会系，要求他干嘛？”萨里这个教练，更多传递出“工人阶级情怀”。

　　巴尼奥利自Italsider倒闭后至今一片狼藉，破败废墟遍布。萨里想来这里找个住所回味一下童年往事，居然都没找到，只能回训练营附近定居。今天，那不勒斯市民经常会到巴尼奥利区沿海路跑步休闲，把这里当做放松观景之处。两位正在晨练的球迷告诉记者：“我们在跑步，萨里的球队在飞翔！我们很荣幸一个地道那不勒斯人执教自家球队，这好比法拉利车队由一个意大利车手领衔，这可不是常有的事。”

　　说唱歌手贝纳托自解为何与萨里萌生如此深的情感关联：“我的父亲也是工人，我和萨里都是工人家属，深切体会生活不易。父辈的工作既辛苦又高贵，培养了下一代的抗压力、责任心和乐观情怀。你们看萨里执教，总是带着笑容和极大热诚，他能在艰辛中发掘乐趣享受其中，摈弃痛苦的负面感受，这样一个积极向上的人，是教练最佳人选。可惜我还没当面认识他，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

　　那不勒斯的工匠精神

　　萨里家曾经居住的伊塔里克大街，如今没几家住户，仅存的居民也都不记得萨里父子当年的面貌，70岁的帕斯夸莱说：“巴尼奥利是劳动者的地带，也是地区情结最浓厚的所在，这里走出来的人都是铁杆那不勒斯捍卫者。萨里正是标准的巴尼奥利‘工匠’，他的足球研究、传授、指导，处处可见一种‘工匠精神’，精雕细琢，细致入微，不要一丝的苟且，偏离分毫都得重来，难能可贵的品质。这里人都是足球狂热粉丝，把足球当做宗教信仰，萨里就是那不勒斯未来最理想的导演，我情愿他关闭一扇大门，不接受外来者。”巴尼奥利地区也出过一个知名足球教练：加莱奥内，阿莱格里的老师。

　　在执教家乡球队前，萨里和父亲回过几次家，“只为看看我当年在襁褓中住过的地方”，对那不勒斯的鲜活印象“仍集中在市中心闹市地区”。“那不勒斯人与生俱来的故乡情结太浓，无条件深爱自己的地盘和球队，再发达的地方也打动不了他们，他们不愿搬出去。”

　　萨里的妻子和儿子现在还住在佛罗伦萨：“我倒是很希望他们来陪我，可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他们俩轮换着一周下来一次看我。”当地人习惯，往北走称为“上”，南走为“下”。萨里的生平趣闻我们介绍过，他曾是半职业球员，兼职银行职员，在托斯卡纳大区银行Montedeipaschi先后被分派到伦敦、瑞士、卢森堡等地，早年为经理工作放弃足球，后来为教练工作舍弃银行高管，彻底杀回足球圈后，友人还称呼他是“职员”。

　　1990年开始执教，上赛季率恩波利首尝甲级滋味，中年萨里的足球轨迹遍布亚平宁南北，但就是无缘那不勒斯。“回家”了，记者们“刁难考验”他对那不勒斯文化有多了解，萨里脱口而出两个城市名人，一是意大利史上最伟大的演员、艺术家托托，二是上文提到的歌手贝纳托，“托托名气更大，贝纳托更小众一点，我喜欢贝纳托。”记者再问他是否知道塞拉沃女士，萨里摇头，“完了，我出洋相了，没做好功课。”记者告诉他，塞拉沃是记者和作家，创办了那不勒斯城市最出名的日报《晨报》。

　　身上继承了那不勒斯人哪些特质呢？萨里的回答是“迷信”。“干我们这一行，一个细节、一次击中立柱都能改变命运，那么迷信不可能不进入我的生活。比赛前后，有些行为规范、小动作、祈祷还是免不了的。”

　　敢教阿尔韦奥尔站位

　　话题转进足球，萨里是类似加斯佩里尼、泽曼、斯帕莱蒂类型的导师，从基础ABC抓起，灌输自己的理念，他的球队总能给人耳目一新、有别于前任教练的直观印象。尽管贝尼特斯走的也是技术流派，追求攻势和前场细腻，但在这个主旨下，萨里的差异肉眼即可捕捉。中前场更注重团队配合，整体运转更快和流畅，对球星个体的倚重程度下降，队形紧凑更为平衡，不似拉法的球队中场偏软，防守吃力。

　　萨里从自己习惯的阵型4312开始，“因西涅跟我建议让他打前腰，整个季前夏训都这么练的。后来发觉这样不行，人员都偏离位置，改成433，他们都更适应。因西涅也说了，贝尼特斯执教时球员就提议把4231改成433，队内觉得这样更好，但贝尼特斯不同意。我对市场从无要求，我不像某些教练，点名说这人不行，我要那人，换一套班子重新磨合。我只在乎把拥有的球员价值最大化，尽可能优化他们。赛季初舆论批评我们防守不行，要买大牌后卫，我反对，是整条防线和防守体系要改进，要补足漏洞，而不能指望来个新人解决整体的问题。”

　　上赛季用活了后卫鲁加尼，新人进了国家队又被尤文收购，萨里的个性化指导是“多练左脚，你的软肋”。萨里讲了个让他觉得尴尬的段子：“刚来执教第一天，我告诉阿尔韦奥尔，你站位的姿势有问题，不利于发力起动爆发全部身体能量。当晚我就感觉不太妙，那是个赢得世界杯和欧洲杯的冠军球员，我还在讲基本功，我自己都乐了。”

　　萨里对球队一视同仁，不看名气和薪资，“我来自工人家庭，奉献与牺牲精神是取得成绩的精髓。我最讨厌一个高薪球员跑动还不如工资远远不如他的人，也不理解那些赢得荣誉的人为何不如新人卖力。所有领域，工资与责任成正比，你加薪了，就必须多承担多付出。我只在更衣室里提两个明确要求：要团结，每个人都带着善意；训练时全情投入，时速1000公里。”简言之，高薪大牌球员责任更大。

　　萨里交待，老板德劳伦蒂斯对他提出两个指标：一个明确，进欧冠；一个虚幻，“为未来打造良好基础。找我而不是更出名的教练，说明主席看重工作态度和效果而不是名望。球队处于更新阶段，别谈夺冠，这是个洪水猛兽，赢了米兰一场不代表获得高排位。前几轮，我们输给萨索洛平了卡尔皮，也别说我们该保级。尤文还是夺冠大热，这是个思维和传统的问题，执教恩波利时我就发现了，那不勒斯球员的眼神和尤文球员的完全不一样，尤文人到哪都有吃掉对手的决心狠劲。那不勒斯的自我意识还不到那个火候。”

　　张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