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演”众生相 无法安放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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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11-13 14:28
2015年7月,电影《我是路人甲》让“群众演员”这个庞大的群体,受到了空前的关注,一时间有关他们的各种报道也浮出了水面。任何一部影片,不管内容是虚构还是来源于生活,都离不开群众演员的陪衬,一部戏对于群众演员的数量需求远远超过了角色演员,在影视作品的制作工序中,他们发挥了必不可少的作用。
20年来,先后有数十万“路人甲”们,聚集在全国各大影视基地:北影厂、横店、怀柔、车墩......从最初的散兵游勇,到现在已经发展成拥有复杂江湖规矩的职业大军,这些人下至几岁,上至七十几岁,出身也是形形色色,赌着几十万分之一成为“王宝强”的概率在等待着成功。笔者采访了青年演员姜寒,怀揣着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的梦想,在毕业后同学们纷纷转行的情况下,姜寒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北京,开始了他的北漂生涯,虽然很苦很累,但对表演的热爱让姜寒满怀激情,冲劲十足。就这样姜寒一步步,从没有台词,到有了台词,从普通群演到跟组演员,在别的演员休息、玩游戏的时候,姜寒A组拍完就去B组帮忙,观察大腕们的表演,认真揣摩其他演员的表演方式。天道酬勤,如今姜寒已经有了“黄金副咖”的美誉,虽然从表面看来,姜寒的成功离不开运气与机遇,但这种成功可以说是一种偶然中的必然,他对表演有着真挚的热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积累着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的必备素质,最终必将厚积薄发,一鸣惊人。这其中的心路历程,怕是正如梁朝伟的感性影评:“梦想,不仅仅是有梦、敢想,还有做梦和思考的过程。因为有了这个过程,所以,结果是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
横漂 相对良好的秩序与规则
在横店有一种类似于“经纪公司”的机构——演员公会,所有来到横店的群众演员都必须要加入演员公会,获得演员证方可安排参与演出,为的是保障群演的权益。工会会从演员片酬中抽取一定的费用作为管理费,剧组一旦需要群演时,公会就会通知符合要求的群演。演员公会、群头、群演便形成了类似于经纪公司、经纪人及艺人的正规架构。
相比起大牌明星动辄几千万的身价,群众演员的收入则少得可怜。横店影视城曾发布了一份“横店影视城群演招聘条件(工资表)”,各种分工都有不同的价格,分类非常详细,演员依照他们的地位划级,各级的待遇相差非常大。
普通演员从基层到高层分别有:群众演员、群特演员、武行、跟组演员、特约演员,再往上才是角色演员、配角、主角、明星演员、明星大腕。武行以下的都是群众演员,都是没有角色的普通群演。8小时工作制,每天40元;超时后每小时5元加班费;超过零点,每小时涨到10元,凌晨5点之前的戏,每小时10元。“武行”收入较高,一天200元,开口费20元起,即有台词的话,也会加钱。成为跟组演员,每个月可以有固定的2000元左右的薪资,剧组统一解决食宿,但必须要保证随叫随到。如果形象好兼普通话好,在戏里能说大段台词的称为“特约群众演员”,一天500元到800元不等。此外,一些更费力和有特殊禁忌的戏会额外加钱,比如需要被剃头的、演妓女的、抬棺材戴孝的等,但也不会很高,抬棺材、戴孝是5元起,躺在有水的地上10元起,演死人剧组要包红包,1元到10元不等,演妓女有身体接触的工资翻倍。这两年随着演员片酬整体上涨,群演片酬也略有增长,当然,是几块到几十块钱的些许增加,和明星相比微不足道。
据调查,横店影视城近三年每年使用的群众演员都在20万人次以上,特约群众演员2万~3万人次。每年都会有不计其数的外地群众演员赶到横店追梦,同时,又有一大批人带着遗憾和无奈离开这里。
北漂 混乱的环境与较大的流动性
除了横店,北京电影制片厂(以下简称“北影厂”)也是群众演员的聚集地。从北影厂走出去的王宝强被当作群众演员中的代表,一个被视为“草根逆袭”的励志人物。
相比同期开着几十部戏的横店来说,“北漂”群演的机会要相对少一些,对于大多数群演来说,要想在北京每年有固定的剧组跟,演上角色,通常有两个捷径:一是在横店熬过一段时间,跟一些演员、副导演熟悉之后,选择到北京发展;另外则是有混得不错的朋友带着,而这也是最普遍的情况。但仍有大部分群众演员没有任何渠道,只能在北影厂门口蹲点,用这个最直接的方式来寻找角色。姜寒曾经就是这其中的一员,一般情况下一天可以拿到30~40元,最多的时候50元,只能住在天通苑的地下室里。比起横店影视基地逐渐形成的正规构架,以北影厂为主的北京群演圈就显得更加的混乱。姜寒透露,群演不只经常被剧组工作人员恶声恶气地对待,被无良公司和传销组织欺骗也是屡见不鲜的事,经常有公司以“只有交钱才会有进剧组演戏的机会”为由骗钱,初来乍到的群演没有相关经验一不小心落入各种骗局是常有的事。
跟横店几乎封闭式的群演生活环境不同,“北漂”群演的流动性要更大,因为收入太低,甚至比不过一个普通的服务员,大多数群众演员会在拍戏间隙做些零工,比如临时保安、钟点工等,还有人会去医院、火车站,帮人排队挂号、买票。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群体也是北京一个流动的廉价劳动力市场。为了生存,挣一点钱,部分群众演员什么都干。甚至有自我意识和法律意识不是很强的,落入了传销行列。
在北京飘着的群演据统计有近50万人。虽然北京每年要开拍很多影视剧,但相对于这么多群众演员来说,还是杯水车薪。在北影厂门口,每天都能看见新面孔的加入,另一方面,每天都有人离开。发展前景渺茫,工作情况不稳定、生活条件太过于艰苦、权益受到侵害却无法维权是群众演员们放弃的最主要原因。
灰色的产业链条
说到群演这个行业,不可不提的便是“群头”(专门在群众演员与剧组之间牵线搭桥的具有中介性质的人),群众演员可以通过自己的经验和人脉积累与长期在行业内的钻营成为群头。
为群众演员提供影视基地周边居住大院的叫“院主”。一个由“群头”与“院主”,再加上群众演员中介机构,为了利益,相互勾结、共同操纵群众演员市场的灰色产业链条就这样形成了。
“院主”是对影视基地周边群众演员大院承租人的称谓,“院主”租下影视基地周边的大院,为群众演员提供住所,并以收取群众演员的住宿费获利。“群头”孙某的群众演员协会负责与剧组交涉,确定所需群众演员的类型和人数后,会与“院主”联系,调集大院的群众演员到影视基地上戏。群头在利用群众演员从剧组敛财的同时,会按照每人每天35~40元的标准将群众演员的工资交给“院主”,经上下级“院主”层层盘剥后发放到群众演员手中,最终群众演员拿到的工资几乎所剩无几。这种“圈养”的模式对于群众演员来说,虽然能解决他们拍戏的戏源问题,但容易被“群头”从经济上控制住,利益得不到保障,甚至有时人身安全也不能得到保障。
为了吸引群众演员入住,“院主”会与专门的群众演员中介机构联系。群众演员中介机构通过各大网站发布群众演员招聘信息,抛出高薪高待遇的诱饵,同时还招聘跟组演员、化妆师助理、司机等,之后会介绍应聘者到群众演员大院,基本上应聘者的实际工作内容都是群众演员。“院主”有时也会自行通过互联网、报刊等媒介,冒用影视基地的名义,以高薪高待遇为诱饵招聘群众演员。浸淫在这个行业一年以上的群众演员,基本都有被骗的经历,有被招聘中介骗的,也有被“群头”骗的。
“群头”、“院主”和群众演员中介机构三方勾结,欺瞒剧组和群众演员,共同操纵了影视基地的群众演员市场,近些年来因此造成的治安、刑事案件时有发生。
许多业内人士、专家认为,可以建立一个协会性质的群众演员机构,发挥类似职业介绍机构的作用。如此一来,既能缩小剧组与群众演员间的交易成本,又能将群众演员纳入到工会,通过组织的力量来保障群众演员的权益。如今,一些影视基地如横店,已经有了这样的机构,这不失为是一个良好的改变。
迷茫的梦之路
“三无”性质的招聘要求,加上自由宽松又惹人羡慕的工作方式,使得群众演员的行业吸引了很多年轻人趋之若鹜。但“自由职业对于缺乏自我约束的人来说是有害的”这一观点在年轻的群众演员们身上也得到了印证,群众演员行业自由散漫的生活状态,慢慢会麻痹一些人,有些人甚至变得无所事事,什么也不想干,每天吃一顿饭或者饿着,睡地下通道,逐渐成为城市边缘最底层的流浪汉。
但也有一些人怀着一颗真诚的热爱表演、希望做一个真正的演员的心,却根本没有渠道去直接参与他们想要的演艺活动。于是,当群众演员就成为他们不得不选择的道路。以北京为例,群众演员大概有50万之多,这么多人却只出了一个王宝强,出名的概率非常之低。其实,每一名群众演员都知道成名有多难,都知道自己离成名相差十万八千里,但对梦想坚定信念让人无数次信心满满地上路,又一次次把这些有志之士重重摔下马背。
“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前路有的可能只是迷茫和一片晦暗不明的灰色,这种前仆后继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却也很难说得清,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与梦想之间的纠葛永远不能给出单纯的确定答案。
但梦,在心中。路,在脚下。
专访演员姜寒
成功绝不出于偶然
Q:你当年在做群演的时候有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事吗?
A:我刚开始是在北影厂门口,等着群头来挑演员,都是那种没有词或者几句词的角色,就那时候受了很多苦。比如当死尸,大冬天的躺雪地里身上全是血。后来开始自己去跑组。北京有一些特大的剧组都是在固定的宾馆,在房间的门口贴上戏的名字,我就每天没完没了地来回跑,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当时在北京跑组的人,应该没有比我更勤奋的了。我都是前一天去百度搜北京剧组的筹备信息,因为网上好多剧组信息都是骗人的,让你交钱什么的,我就遇到过好多次。像我去过西五环那边,一个挺破的地方,现在回想就是骗子公司,当时不知道啊,还给人递资料,结果肯定是无功而返嘛,有时候还被人损一顿。印象最深的是我有次去见一个剧组,我住的地方到那儿特别不方便,又倒公交又倒地铁的、好不容易到了,我就敲门进去:“你好,我是演员姜寒,给您递份资料。”人家就开始看我资料:“哟,不是中戏北电的啊?”我说:“是,不是中戏北电的。”“哟,那你没演过什么啊。”“对,没演过,刚来北京,没多长时间,在努力奋斗呢。”“哦,那你爸妈是干嘛的啊?”“我爸妈是老师。”“哦,那你这没钱啊,知道北京现在没钱做不了演员吗?”我当时就有点蒙,心想,演员就演戏怎么还要钱啊?他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不给钱谁让你演戏啊,中戏北电那么多人呢,凭什么让你演。”给我撅一顿。我说我也是为了梦想。他说“我看你挺可怜的,你给我几千块钱,我帮帮你让你演一个。”我说我真没有,浑身就几百。他说,“那你把资料拿走,走人吧。”我说:“我就放在这儿吧,万一哪天有合适的呢,您帮我一忙。”他说:“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啊,你走之后我也得给你撕了。”真的就这么直白,哎呀,那个难受、灰心,出门后,我就买了二锅头和烤鸭,坐在马路边上淋着雨边哭边喝。当群众演员有时候确实得不到别人尊重,在剧组里,就是打个饭也得冲你吆五喝六的,咱也是有尊严的人啊,也是有骨气的山东汉子啊,群众演员的时候磨平了我很多棱角。
Q:《永不磨灭的番号》(以下简称《番号》)这部戏对你来说是一部特别重要的作品,怎么接到这部戏的?
A:跑组认识了很多善良的人,真的是诚心诚意地跟我聊一些他们的建议,这期间我学到好多东西,交了好多朋友,比如《番号》的副导演王文涛,当时我跑的另外一个组叫《天敌》,在大连拍,然后我跟他聊了聊,我说说这个组是不是我能去,他说不行,这个你没机会。后来《番号》筹备了,王文涛给我打电话:“这儿有个角色,男一号的跟班,角色特别好,叫地瓜,你能来吗?”我特兴奋就去了,最开始我是以跟组演员的身份进去的,角色没有现在呈现出来的那么多戏,就跟在黄海波身边,但海波演戏自由发挥的地方很多,比如说这个戏的节奏是“一二三”,他偶尔喜欢来个“一二三四”,我可能是功课做得比较足,我会下意识地来个“五”,一二三四五,久而久之他可能觉得这小伙儿还能来点儿戏。其实戏没有一个人能演出来的,戏得是抑扬顿挫,两个人搭着来,再后来黄海波就觉得自己一个人老演,状态有点儿尴尬,有点干,就带着我,我的戏就多了。然后导演都很尊重我,帮助我,有的时候他们还给我出点子什么的,逐渐地我的戏就多了。后来真的没想到《番号》能那么火。
Q:现在大家都叫你“黄金副咖”,你觉得你为什么能给这么多大腕搭戏?
A:首先是我的脸比较有特点,这种角色一般都要找比男一号矮、比男一号丑的,但是还得有喜感,还得是个熟脸,还得有点小知名度,还要戏好,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一般总会找到我。比如《马向阳下乡记》,我给吴秀波老师当狗头军师,一个助理,天天狐假虎威,制造笑点和矛盾冲突。戏这东西,你说“你好”我也说“你好”,这就没戏看了。要是这人说:“哎?你有病吧?”然后那人说:“你才有病呢!”这样才好玩,才叫戏。所以说总得有个来使坏的,来逗乐子的,我就是负责这一部分。
Q:你经常跟大咖搭戏,从他们的身上会得到一些启发吗?
A:很多人跟我说姜寒你运气真好,我说是,我运气确实好。你天天看人家大腕儿,看那些表演艺术家级别的老师演戏,耳濡目染,怎么也会学到很多东西,还有平时在一块聊天,真的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比如听何冰老师、吴秀波老师讲对一个剧本的理解,真的要先理解到位才能演出来东西。我可能真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的机会多了,所以更容易成功一些,站得高望得远,也会比一般人走得要快一些。
Q:大家都知道演员这一行要出来特别难,你怎么看?你对想踏进这一行的人有一些怎样的建议?
A:这一行要往上走真的很难,并且你选择了演员这一行就注定了不会舒服。所以兴趣太重要了,你必须要真心喜欢它,可能别人理解不到,像演员受苦受累,有时候趴在地上,嘴里耳朵里灌着泥。很多人肯定觉得这不有病吗,但对不起,我嗨着哪,其实就是这么回事。我觉得一个人,他能够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儿,能够养活自己,就已算是“出来”了。不必说是非要做到几千万一个戏,我没有把成功定义那么高,如果以后我结婚了,我能扛起一个家来,照顾好我的爸妈不让他们受委屈,还能够帮到一些人,我就已经成功了,不一定非要做到一个什么位置,成功的定义从来都不是那么明确的。比如说吴秀波老师,我非常尊重非常喜欢的顶级大咖,他42岁才火,那你能说他41岁之前都不是成功的吗?虽然现在吴老师火了,但我觉得吴老师原先也很幸福,有爱人,有两个儿子。人的欲望是会无限膨胀的,挣了1000万还会想再挣2000万。我对想踏入这一行的人的建议就是: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每一件事,多积累,然后不要想一口吃个胖子。我遇到好多人,上来就想演男一号。有的时候你觉得你努力了,但还是没有成功,那可能就真的是还不够,或者是上帝让你厚积薄发,就差一点,如果坚持过去了,就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文 Pepp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