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念

　　母亲曾对我说，想念和挂念是不一样的。想念是不管人家过得好不好，就是要见面。挂念是不管那个人在天涯海角，就是怎样都放不下心。母亲是一个强势的人，如果和她吵架，那么一定是我先服软，因为想起她的好，我常常感动得一塌糊涂。有一次，我问母亲，我和妹妹两个人在她心里谁最重要。母亲听后就发火了，她说：“就像手指，我能舍掉哪个？”其实，我并不是想让母亲在我们两个人中排名次，只是想随便聊天说笑，母亲却认定我是故意的，于是我们便吵起来了。我当时正在气头上，说了一些过分的话，母亲特别生气，她皱着眉，我看到她脸上有了细小的皱纹，双鬓的发黑白相间，那是岁月悄然而过的痕迹。我突然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于是对她说不要生气了。母亲话锋一转说：“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之后我们很快和好。

　　那年清明节，外面的世界桃花开，柳青青，我却躲在屋里对着电脑冥思苦想。母亲说要带我旅游，去爬河山。由于走得匆忙，坐上公交车之后母亲才发现自己穿的竟是高跟鞋。来到河山脚下，我们就看到连绵的群山和那些刚刚抽出绿叶的树，还有那一片片粉红的桃花林。风儿暖暖的，给人青春的感觉。我们买了门票，然后去爬其中一座山。母亲穿着高跟鞋，爬山不方便，我说：“要不算了吧。”母亲笑说：“我小时候经常爬于家村山，去打猪草、摘野果，这座山也不算什么。”于是，母亲在前面爬山，我紧紧跟在后面。一开始，山坡很平缓，我和母亲爬得很快。山坡上有矮松，我拽住矮松的枝叶，奋力攀登，母亲提醒我：“脚下的草很滑的，小心一点。”母亲话音刚落，我便打了一个趔趄。接着山势越来越陡，我们爬得越来越慢了。我紧紧抓住还未泛青的枝条，一点点前进。前面是一个很陡的石壁，母亲说：“我能爬过去，你觉得你能吗？如果不行就换条路。”我看看那石壁，非常光滑的样子，几乎没有地方可以抓。我对母亲说：“我可以。”母亲开始攀爬。看得我有些心惊胆战。看到母亲爬过去了，我深吸一口气，也开始攀爬。我感觉实在爬不动了，母亲把手伸向我，我抓住母亲的手，终于爬了上去。我们停留了一会儿，接着往上爬，终于到达山顶。

　　下山时，我们走着走着竟发现没有路了，我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母亲说：“先休息一会儿吧。”母亲说她望到了山下的亭子，换条路走走吧。后来我们拨开一丛繁茂的枝叶，终于找到了下山的路。母亲说：“关键时刻就要冷静，这样才能找到出路。”

　　妹妹考上大学之后，母亲去了同一个城市打工，我和母亲约定，隔几天打一个电话，但是每天都要互发短信。母亲之前用的是老式手机，而且她根本不会发短信。刚开始，母亲的短信常常错别字连篇，为此我还理解错意思，闹出不少笑话。母亲有时候给我发好几条短信，后面都会加上一句：我在练习发短信，不用回。就是这句话，也是有好几个错别字。

　　作为母亲的大女儿，我真的做得不够好。和我同龄的邻居姐姐给她的父母买了一辆车，还有邻村一个亲戚的女儿给她的父母买了一块很大的地方，又盖了一片大屋……而我又为母亲做了些什么呢？我觉得，母亲就是出现在我生命中的贵人。离开她的时候，我时常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我记得，在我彷徨的时候，母亲说：“丁玲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成。”听到这句话，我一下子就有了力量。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远离家乡的我对母亲有了更多的挂念。我知道，在那一头，母亲同样挂念着我。

　　◎丁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