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坚持不了多久的。”得知我和几个人关闭朋友圈后,N斩钉截铁地说。身为专写养生的自媒体人,N有两个公众号三个私人号,自称练就了“怦然心动的微信整理魔法”。N一边回复卖轻断食果蔬汁的赞助商,一边教育我:“这个时代,微信才是人体的延伸。没了朋友圈,你会有幻肢痛的。”
果然,在关闭朋友圈的头几天,我总习惯性地寻找小红点,屡次误点“附近的人”,再懊恼地“清除位置信息并退出”。有时甚至会发呆:那些老发小视频的代购,最近新上了啥?一放假就全球玩的堂哥,这几天在亚马孙还是摩洛哥?老发鸡汤配自拍的美貌学妹,到底做直播了没有……一同闭关的朋友也叫苦连天:“我已经无聊到翻遍所有玩过的社交网站,再这样下去,我要重新装扮QQ空间了!”她又说:“你知道我‘人人’里的照片都没修过吗?还是素颜!太可怕了!”
最终是她最早缴械投降。另一个朋友C发给我她的朋友圈截图:人人时代的“大光明”淳朴证件照,花样对比如今披着大波浪的精致模样,底下写着“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王尔德”。身为旁观者,C对我们告别朋友圈颇感兴趣,老说这是个有意思的新闻题材。然而C是个负责民生版块的记者,职责和提成都不允许她亲身体验。C总自嘲理想与现实相去甚远:她的微信头像是琼·迪迪昂,人家层次高到获了“美国文学卓越贡献奖”;她的朋友圈却非常接地气,全是自己写的推送:“怪!煮熟蛋清呈紫色!坏!铁核桃也拿来卖!”
逐渐地,坚持闭关的就剩我一个了。其他人总结,这跟意志力没关系,只因为就我没工作闲得慌。但我真的发现,没有朋友圈的确令人心痒难耐,不过痒久了也习惯了。我再也不会在本应早睡时玩手机,给朋友的“深夜放毒”点赞,最后凌晨时分叫了奶酪炸鸡的外卖。总之我尝试好好生活,即便内心时不时嚎叫:“我想用日系滤镜!发Emoji表情!写心灵鸡汤!拿别人的赞!”
然而好好生活没多久,C就帮我在她的报社找了份实习工作,既编辑公众号又外出采访。主任记者说:“奖金是和点击率挂钩的,推送能多转就多转。”犹豫是否继续闭关朋友圈,没等我想明白,主任就发话:“你们实习生去出现场,晚饭补助一人30块,别想着吃大餐了,吃碗面赶快写稿去。”
就这样,我重启了朋友圈。没错过什么大事,无非室友的老公从韩国欧巴变成乒乓国手又变成盐系美男。成了疯转“最好的医生是人体的自愈力(惊醒了无数人)”的新闻民工后,我向N抱怨:“只想自由支配朋友圈罢了,原来这么难。”N叹了口气,不愧是只生产爆款的自媒体人,一张口便是剪裁流畅的公众号金句:“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生活里没有‘容易’二字。”
(樊樊摘自“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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