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母亲三次出嫁腾婚房

　　2016年12月，乔向杰迎来人生重大惊喜：偏瘫1年多的母亲，在他和妻子的呵护下身体基本康复。4年前，为给乔向杰腾婚房，年过五旬的单身母亲三次改嫁，饱尝人间冷暖与折磨。

　　当她像皮球一样被老伴和儿子踢来踢去，这位悲情妈妈试图自杀。看完母亲的遗书，乔向杰才得知母亲这几年饱受的心酸，他怀着深重愧疚，负起自己应负的责任……

　　卑微老妈改嫁给儿子腾婚房

　　2012年5月，儿子的女朋友黄芸因没有独立婚房，再次拒绝结婚，耿桂莲心里很不是滋味。1985年，耿桂莲生下儿子乔向杰，儿子上高中时，丈夫遭遇车祸离世，她没有再婚。母子俩居住在北京通州区一套79平方米的两居室里。丈夫走了，儿子成了耿桂莲唯一的牵挂。她含辛茹苦地将儿子拉扯大，乔向杰参加工作后成为一家啤酒集团的技术人员。此后，耿桂莲最大心愿就是儿子早日结婚生子。

　　乔向杰小时候，耿桂莲与丈夫宁可吃榨菜，也要让儿子喝鲜奶；她心疼儿子挤地铁上班，用丈夫出车祸的抚恤金，给乔向杰买了一辆车……渐渐地，乔向杰养成缺乏担当、不懂感恩的性格，认为母亲的付出天经地义。

　　儿子的婚事面临僵局，耿桂莲决定成全儿子。她去中介公司联系租房，可最便宜的一居也不低于2500元每月。耿桂莲从东郊木材厂提前内退，每月退休金才2300元，根本付不起房租。耿桂莲犹豫了1个星期，也没下定决心。就在这时，耿桂莲从电视里了解到：上海一位单亲妈妈没能力给儿子买婚房，以出嫁的方式安置晚年，将自住房留给儿子做婚房。自己与对方的境况何其相似？耿桂莲决定也走出嫁这条路……

　　随后，耿桂莲托熟人给自己介绍老伴。这年8月，她与罗永祥相识。对方大耿桂莲5岁，退休前是中学地理老师，老伴因病去世，两个女儿成家另过。罗永祥幽默风趣，名下有一套102平方米三居室。接触一段时间后，罗永祥觉得耿桂莲性格温和，勤快能干，将其发展为再婚对象。

　　这年10月，在耿桂莲要求下，罗永祥热热闹闹将她娶进家门。1个月后，黄芸与乔向杰顺利领证结婚。儿子的婚房难题以自己再婚化解，耿桂莲心中百感交集。好在罗永祥对她呵护有加，再婚本出于无奈，没想到还能找到晚年幸福，耿桂莲格外知足。

　　然而，意外总是毫无征兆地降临。2013年3月21日晚上，罗永祥用热水泡脚时突发心梗，耿桂莲惊惶将他送往医院。途中，罗永祥因心血管破裂身亡。再婚仅半年，就遭遇这么大的变故，耿桂莲悲痛不已。罗永祥刚去世，罗家两个女儿就轮番带房客上门看房，目的就是将耿桂莲赶走。虽是罗永祥的合法妻子，但这套房子的确与自己没关系，耿桂莲只得拉着行李箱黯然回到儿子家。母亲的到来，让乔向杰心理压力陡增……

　　两次改嫁的心痛有谁知

　　婆婆进驻家门仅1个星期，儿媳妇黄芸的脸色就晴转多云，婆媳俩频起冲突。黄芸是“淘宝控”，家里天天有快递。2013年5月，耿桂莲爆发了：“你太不会过日子了，买这买那得花多少钱？”黄芸针锋相对：“你看不惯可以走，谁也不拦你。”耿桂莲吼道：“房子是我的，凭什么我走？”“那我与乔向杰离婚，你跟他过！”妻子与母亲像两头怒狮，乔向杰几乎被逼疯。他抄起桌上的花瓶狠狠往地上砸，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腕，鲜血直流。耿桂莲赶紧找创可贴给儿子包扎。

　　耿桂莲终于明白，自己住家里儿子会水深火热。爱子如命的她宁可自己过得不好，也不忍儿子受委屈，她决定第二次改嫁。3个月后，耿桂莲在听健康讲座时结识了薛福众。对方大她4岁，退休前是公交车司机。薛福众长得白白胖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而且有独立住房。对方综合条件比不上罗永祥，但对于急着嫁出去的耿桂莲来说，也算不错的再婚对象。尤其是薛福众的儿子薛霖，对耿桂莲格外热情。相识1个月，耿桂莲就与薛福众谈婚论嫁了。

　　10月26日结婚当天，耿桂莲才向儿子儿媳透露真相：“妈妈今天结婚了，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看着薛霖开车将妈妈接走，乔向杰心里弥漫难言的痛楚。黄芸趁机为自己辩解：“不是我将你妈挤走的，是她自己要寻找幸福。半路夫妻胜过孝顺儿女。”

　　11月29日，薛福众和耿桂莲在家午睡，突然楼下响起鞭炮声，将两人吵醒了。薛福众受到刺激一骨碌坐起身，揪着耿桂莲的头发拳打脚踢，说她是妖怪变的，要害死他。耿桂莲奋力挣脱，跑到客厅。薛福众追出来，从厨房拿起菜刀，挥刀冲她乱砍。耿桂莲慌忙躲进邻居家，战战兢兢地拨通薛霖电话。薛霖赶来后，从床头柜里翻出药物给父亲服下，几分钟后薛福众睡着了。直到这时，薛霖才告诉耿桂莲，父亲患有间歇性精神病。耿桂莲愤怒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婚前隐瞒？”薛霖自知理亏，一个劲儿说对不起。

　　此后，薛福众间歇性精神病经常发作，病一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不认识耿桂莲，随手抓起什么就打，耿桂莲身上伤痕累累。为不让儿子揪心，耿桂莲向他隐瞒婚姻真相。

　　整日以泪洗面的耿桂莲提心吊胆，连晚上睡觉都半睁着眼。2014年1月8日，薛福众再次精神病发作，嘴里嗷嗷怪叫，双手将耿桂莲的头按进放满水的浴缸里。耿桂莲拼命挣扎，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邻居听到呼救破门而入，将薛福众推开，耿桂莲才侥幸逃过溺死的危险。1月15日，再也承受不住的耿桂莲与薛福众办理了离婚手续。

　　耿桂莲再次拎着行李回到儿子家。乔向杰问妈妈：“你不是一直说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离婚了？”耿桂莲不忍向儿子透露真相，撒谎说：“对方性格暴躁，就走到了这一步。”黄芸正在厨房切菜，使劲用菜刀“咚咚咚”剁案板，发泄不满情绪。

　　耿桂莲两年两次改嫁，谣言四起：有的说她靠婚姻换吃换喝，有的说她命里克夫……好事邻居讥讽黄芸：“你还上什么班？婆婆离次婚，就够你们吃喝好几年。”黄芸已有4个月身孕，这让她情绪波动很大。担心影响胎儿发育，2014年3月，她向乔向杰下最后通牒：“如果不将你妈送走，我就去医院做人流。”乔向杰生不如死……

　　孝心带偏瘫妈妈回家

　　3月7日深夜，乔向杰焦躁在阳台上抽闷烟。耿桂莲来到他身边，惨淡月光下，她看见儿子满眼泪水。乔向杰自言自语：“人活着为什么这么难？”耿桂莲心碎了。

　　耿桂莲一直是儿子的保护伞，她见不得儿子落泪。就在这个弥漫伤感的暗夜里，耿桂莲决定再次改嫁。她告诉乔向杰：“妈妈不会拖累你，千万别让黄芸做掉孩子。”因恶名在外，没人愿给耿桂莲介绍对象。2014年4月，耿桂莲通过婚介所与杜宝升相识。

　　杜宝升左腿残疾，但经济条件不错。担心耿桂莲另有所图，杜宝升与她签订协议：婚前财产归个人所有；婚后一方患重大疾病，费用自理。随后两人在公证处做了公证。耿桂莲明白，杜宝升就是将自己当成不花钱的住家保姆。为有个容身之所，保全儿子婚姻，耿桂莲接受了这个苛刻条件。5月1日，耿桂莲与杜宝升登记结婚。婆婆搬走后，黄芸不再折腾，乔向杰的生活平静下来。但妈妈三次改嫁，成了他心里的结。

　　2014年9月，乔向杰与黄芸的儿子降生。这年12月3日，耿桂莲突发脑梗晕倒在地。杜宝升连忙将老伴送往通州区人民医院。乔向杰闻讯赶到医院时，妈妈已被推入重症监护室。经紧急抢救，耿桂莲苏醒过来，但左半边身子偏瘫。杜宝升借口行动不便回家后，再也没露面。

　　耿桂莲入院时，杜宝升垫付了5000元医药费，两天就花光了。乔向杰打电话让继父续费，杜宝升当即拒绝：“我和你妈有婚前协议，垫付5000元已算仁至义尽了。”

　　12月11日，耿桂莲该出院了。见杜宝升迟迟不来接妈妈，乔向杰只得用轮椅推着她回家。扛不住妻子高压，第二天上午，乔向杰将妈妈推到杜家。杜宝升不愿接这个包袱，让女儿将耿桂莲推回乔家。乔向杰又将妈妈推过去，耿桂莲再次被送回来……一天中，耿桂莲被来回推了6趟。

　　当晚，耿桂莲绝望地给儿子写下遗书：“向杰，妈妈为给你腾婚房，3次草率改嫁。薛福众是精神病患者，我遭受过非人折磨，差点死在他手里……妈现在被当皮球踢来踢去，没有了活下去的尊严。我存折上还有5000元，留给孙子……”待儿子儿媳睡下后，耿桂莲摇着轮椅来到电视柜旁，试图将铁丝插入电源插座触电自杀。因她不小心碰翻了台灯，听到响声，乔向杰出来查看，眼前一幕让他惊呆了。他夺过母亲手里的铁丝。耿桂莲说：“别拦我，妈活着比死还痛苦。”这时乔向杰看到了茶几上的遗书，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自己将妈妈推上了绝路啊！乔向杰跪在耿桂莲面前，撕心裂肺地忏悔：“妈，我不孝，您打我吧！”

　　乔向杰起身后，看到黄芸站在一旁。他决绝地说：“哪怕你和我离婚，我也不会把妈送走了。”黄芸也被耿桂莲的经历震撼了，连忙劝慰婆婆：“妈，我以前不懂事，您原谅我吧。”耿桂莲流下两行热泪。

　　2015年2月9日，乔向杰夫妇陪妈妈来到通州区民政局，与杜宝升解除了婚姻关系。出于愧疚，杜宝升补偿耿桂莲1万元。离开民政局，乔向杰给妈妈买了新衣服，黄芸给婆婆烫发、化淡妆，隆重将耿桂莲迎回家。

　　此后，乔向杰与黄芸开始陪耿桂莲做康复治疗。为给妈妈挣医药费，乔向杰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做兼职。黄芸辞去工作，一心一意在家照顾孩子，陪伴婆婆康复。每周黄芸两次送婆婆去医院接受针灸康复治疗。她用背带背着儿子，两手推着婆婆的轮椅，风雨无阻。

　　2016年12月，耿桂莲的偏瘫基本康复，生活恢复自理。几经坎坷后，耿桂莲终于重新拥有了健康，也收获了儿子儿媳迟到的孝心。乔向杰在妈妈的命运流转中，也终于蜕变成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久违的阳光照在这家人身上，格外温暖、动人……

　　北京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韩嘉玲点评：

　　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达到1.78亿，占总人口的13.26%，且老年人口正以每年3%以上的速度递增，老龄化社会真正到来。因养老保障机制还不能完全满足社会需求，相当数量的老人选择居家养老。这就要求女儿有颗孝顺、感恩的心，善待父母，将双亲的晚年背负起来。

　　有一部分年轻夫妻自私冷酷，缺乏责任担当，以致年老的父母被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老无所依导致的自杀悲剧屡有发生。这样的事件刺痛了多少人的心？父母含辛茹苦将儿女养育大，晚年却无家可归，我们在批判儿女冷酷自私时，也要提醒父母：不能将晚年幸福押在儿女身上，尽可能地保证自己有房子，有健康，有养老金，才更可能有幸福体面的晚年。

　　文/维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