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命

　　都说钱好，可偏偏有人对钱恨之入骨，他就是老钱。姓钱的人，说钱不好，很多人便笑。老钱火了，是钱太不够意思，同顶一个字，可从来不关照我。

　　也的确是，老钱可说是穷到家了，家里的钱最多的时候没超过两千块。蹬辆三轮车捡破烂，别人捡着捡着发了家，当了老板，他还是蹬辆三轮车捡破烂。好在属于郊区，饿不死，冻不坏，不像样的屋子倒有几间，日子就那么过吧。

　　机会来了，城市急剧扩张，耕地宅基地被征，庞大数字的补偿款像“天上掉的馅饼”，即将扑面而来。还有补偿房。老钱乐开了怀，破烂也不收了，理直气壮地到村口小店赊了烟酒来，提前过起了以前不敢想象的神仙生活。老伴一看他那没出息的样，气得回了娘家，老钱干脆把好吃懒做的邻居阿四给叫过来，喝个尽兴。

　　边喝边聊，一聊，聊出更兴奋的事了。孤家寡人的阿四竟然有女人主动跟他了，只要结婚证一办，添丁进口，还可以多分钱多分房。而且，村子里八十岁的祖公都办了离婚手续，儿孙给怂恿的，一家分成两家，同样可以多分。

　　老钱动开了脑筋，厚着脸皮，跑到丈人家，把自己的意思给说了。老伴张嘴就骂，丈人丈母娘也骂，说老钱想钱想疯了，好好的夫妻离什么假婚，到时候怎么抬头做人。可一听老钱把帐细细一算，又都不出声了，可是几十万的出入呀，够后半辈花的。

　　一夜之间，老钱的胆气壮了起来。破烂是绝对不收了，太丢人现眼，口袋里没钱不要紧，先借，大把的钞票在后面呢。再也见不着老钱的影子，不是在赌桌上，就是去什么休闲中心，把老伴气得满大街地找。一不小心，老钱被公安逮了个正着，嫖娼，罚款五千。

　　老钱再提假离婚的事，老伴打死也不同意了，几次三番讨价还价，还下了跪，做了不再赌博不再嫖娼的保证，才达成协议。但必须写一份离婚协议书，上面注明：补偿房和补偿款全部作为女方的精神赔偿，为女方所得。老钱想，反正是假的，等得到补偿后再重办结婚证，也就无效了，签就签呗。大笔一挥，歪歪扭扭的大名就写上了。

　　离婚刚办完，老钱又有了主意。儿子刚刚二十，要是提前让他结婚，不又能多得补偿吗？说干就干，也不征求儿子意见，就让亲戚朋友到处打听。可就是没人愿意。老钱家的穷，或许可以忽略不计，可好逸恶劳的老子加上老实巴交的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补偿再多，纵然是好日子，又能过多久？

　　远房表舅的邻居提供了一个人选，他姨家表侄刚结婚不久遭遇车祸死了，已经怀了孕的表侄媳妇家门不敢再进，越早脱身就是解放。老钱如获至宝，这要是娶进门，一下子就是两个人口，补偿款得翻番呀。不管三七二十一，让远房表舅和他的邻居给说合，可再怎么努力，那寡妇就是不同意，但最终达成了假结婚的约定。条件是补偿款到手后就办理离婚手续，同时给付名誉损失费五万块。

　　假离婚只要让村里镇上知道，到时候多分补偿就行；结婚就不同了，结婚证只是一个形式，那热热闹闹的婚礼得操办，得让亲戚邻居都做个见证才行。老钱忙得才叫一个欢，似乎一伸手，就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钞票。

　　娶亲的日子到了，像真的一样。一番热闹之后，夜幕降临，小钱的脸早已被酒灌得通红，晃晃悠悠进了洞房。这寡妇比小钱大五岁，但模样还好，红艳艳的灯光一照，格外迷人。喝多了酒的小钱把持不住了，早忘了是演戏，一个霸王硬上弓，真地洞房花烛夜了。

　　大清早，寡妇在泪水滂沱地哭，把老钱夫妻俩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寡妇说，是强奸，要到公安局报案。老钱夫妻慌了，就一个宝贝儿子，真要是按上了这个罪名，坐十几年牢不说，以后还怎么娶亲做人。

　　老钱老两口都下了跪，姑奶奶长，姑奶奶短，比求菩萨还虔诚用心。最终，答应给予二十万块钱精神赔偿，加上原先说好的五万，算是私了。

　　久久盼望的时刻终于到了，老钱早已是望钱欲穿。首先打发名不符实的媳妇，钱交过手，白纸黑字的私了协议签妥，离婚手续办好，人走了，心头的石头才落了地。

　　老钱向老伴伸手，钱呢？总不能都存起来吧，得花花。钱？我俩的离婚协议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这房子，这钱，跟你没有关系。老钱这才想起，自己和老伴离婚着呢，不是法定上的夫妻，那协议还在生效。那走呀，我们再去办结婚证。

　　谁要跟你结婚了？也不拿镜子照照自个什么德性。老钱急了，咋啦？不是说好了的吗？老伴抽出两千块钱扔给老钱，说，谁跟你说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一个人过好日子去吧，我们拜拜了。

　　这下，老钱彻底地呆了，难道忙活了这么久，都是为她忙活了？

　　安徽 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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