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失眠时听什么？

　　上期我们讨论了人人都有的焦虑症，随着压力的不断提升，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寻找助眠神器的大军。有人选择壕购更舒适的床垫和枕头，有人选择教科书或是经文，还有的选择德云社或是有声小说。我们想告诉，今晚你不妨试试ASMR，只需要一部手机和一副入耳式耳机，你就会发现“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向你打开了”……

　　什么是ASMR

　　相信很多人都迷恋这样一个夜晚：初夏，窗外突然下起的雨不大不小，赶走了屋里的烦闷，雨点打在地面和树叶上的声音传来，却让人感到世界的宁静，偶尔还有远处的雷声传来，一夜好眠。人类的听觉很奇妙，对一些声音总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例如指甲敲打台面、包装纸的摩擦、机械键盘的打字声、皮鞋走路的啼哒声、车辆行驶石地、温柔的轻声细语等等。也有人酷爱生活中距离自己耳朵最近的一些声音，譬如母亲用耳勺给自己掏耳，坐在理发店座椅上闭着眼睛听着推剪的声音，还有自己按摩脑袋手指在头发上的摩擦声。没错，听到这些声音传递给你的感受，就叫做ASMR。

　　ASMR（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中文译为“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主要特征是制造一些在头部、头颅或头皮、后背或身体周边区域的独特、舒适的麻刺快感，在视觉、听觉、嗅觉，及（或）认知刺激中产生反应。有时，熟悉ASMR的人也将之简称为“颅内高潮效应”。在催眠领域，有一种催眠方式叫做渐进式放松催眠。其具体手法就是通过大量、长时间的语言的诱导（比如放松浑身肌肉、描述令人安逸的画面、场景或事物等），让参与者完全的放松身体与心灵，从而进入催眠状态。而ASMR可以被认作对渐进式放松催眠的一种变形，例如通过模拟掏耳朵、剪头理发、轻声耳语、指甲刮划轻触、咀嚼或摩擦声等等，从而达到类似催眠状态的感觉，让人放松更易入睡。它类似但不等同于日本同人音声里的耳骚效果。

　　有网友这样描述：“这种感受类似于一种轻微的刺激感—就像溢出的水，一直蔓延到你的头部后方，沿着脖子缓缓向下，直到后背。这种感受就像电流流过全身，像打开调光器上的开关时，光线淌出，而后慢慢消退。至少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感觉。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种感觉让人觉得无比放松。和其他感觉一样，这种感觉也同样难以言表，语言能表达出来的部分也就这么多了。”

　　ASMR的起源

　　实际上，ASMR“自发性知觉高潮反应”并非一个医学临床词汇，目前公认最早的ASMR讨论组是2008年在雅虎社区成立的感知者乐园（Society of Sensationalists），之后由Andrew MacMuiris于2010年2月创立的无名感知博客，开始更新对于ASMR的个人观点和经验。对于ASMR，这些讨论组中早期为其起的名字包括：注意力诱发头部高潮（Attention Induced Head Orgasm）、注意力诱发愉悦感（Attention Induced Euphoria）、注意力诱发感应性兴奋感（Attention Induced Observant Euphoria）。最后还是asmrresearch.org网站的创立者Jenn Allen最终的命名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其中autonomous“自发性”是涵盖了每个人对特殊声音的喜好不同的意思，meridian“极点”被认为是“高潮”的委婉说法，得到了广泛认可，并以此成立了“非死不可”的正式讨论组。

　　2012年在Youtube上开始逐渐出现越来越多以耳语为主的AMSR视频内容，2013年《太阳报》报道了一段折毛巾的视频，惊讶于上传一小时就获得了3万次的点击，从而将ASMR这一小众文化展现在主流社会面前。这段视频的UP主是当时生活在美国马里兰郊区的28岁俄裔姑娘Maria，实际上她是Youtube上众多ASMR视频制作者其中的最受欢迎的人之一，早已拥有数十万粉丝，她的视频随随便便都可以获得百万级的点击。Maria制作这些视频的初衷是“轻轻的拍打声和沙沙声，或者当厚厚的书页被翻动时所产生的奇妙声音—很多时候我们都错过了，生活中有许多我们不曾注意的小美好。”而且她认为，ASMR是一种可以帮助人们重新感受到信任的渠道，一种可以产生社会正能量的新兴文化，“当你观看 ASMR 视频的时候，你处于非常脆弱的状态。通常，和另一个人靠得太近会引起你的不适感，但当你感受到他们有多么在乎你、关心你的时候，你就会自然而然转换到一种精神欢愉的状态。因为你能从耳机里一个陌生人的耳语中，去学会相信别人心怀善意的靠近。”

　　此后，《赫芬顿邮报》、《麦吉尔日报》等传统媒体也加入了对ASMR的报道，美国芝加哥公共广播电台的一档节目《美国生活》报道了美国小说家Andrea Seigel体验ASMR的经历，萨克拉门托新闻节目News10/KXTV也报道了ASMR在网络上的出现，新闻主播Cristina Mendonsa还采访了一个ASMR耳语社区，同时她自己也制作了一个带领听众游览News 10频道演播厅和新闻编辑部的ASMR视频。美国晚间新闻节目《ABC世界新闻》则通过采访ASMR视频的制作者IlseBlansert，报道了ASMR对提高睡眠潜能有所帮助。

　　神奇的体验

　　那么ASMR的体验到底是怎样的？这可能得和我们在视频中听到的声音原理说起。如果说立体声是让音频表现显得更加具备空间立体感，那么ASMR则可能更偏向于人耳的实际听音感受，ASMR并不等同于立体声，它们是不同的概念。声音对人的剌激是很大，例如你走在马路上背后有汽车鸣笛，多数人的身体会紧张吓一下，然后回头看看。不过如果把这种鸣笛用发烧级的器材录下，然后使用发烧级的入耳式耳机去听，总是没有这感觉，因为生理上大脑知道这声音是“假”的。因为两边耳朵都会听到有特定的接收时差，再加上耳壳及身体的反射、折射、衍射而扭曲变形，所有环境进入耳膜前都有些微改变，大脑就凭这些小改变分析到声音是前后或是左右上下发出。可是大部份录音直接把原音录起又直接灌进耳道中，即便是你闭着眼睛听某个电影片段中背后汽车的鸣笛声，也很难会产生紧张感。再举个例子，在玩FPS游戏时，游戏和耳机的声音定位显得十分重要，因为我们需要根据枪声和脚步声去判断敌人的大致位置。但是这种定位也并非完全真实的，只是一种游戏氛围和游戏方式。

　　而新发展的录音技术，就能够把两边耳朵真实接收的环境模拟出来，这种方法统称为Binaural Recording双路立体声录音。粗糙的造法是使用两个指向性的麦克风，指向左右两方并放在间距18cm进行录音，较精确地会制作一个头像模型及耳朵模型，把麦克风放在“耳朵”里进行录音，甚至还有人将麦克风放至人体耳朵进行真人录音。而这些录制出来的声音，被称为3D Audio。透过这样的录音技术以及耳机，其实我们在计算机或手机上也可像亲耳般、或超近距离听到这些声音，而且效果非常迫真，更甚会令人达到 ASMR“自发性知觉高潮反应”的境界。

　　这么来说，以掏耳为例，多数制作精良甚至几乎完全消除底噪的ASMR视频，足以让你产生这是真实在你耳朵里发生的事情，除了没有耳道皮下神经的触感以外，你会觉得真的有人在给你掏耳朵。而且左右耳感受的差别基本和真实掏耳时完全一致。如果你对这种声音很敏感，那么全身触电、鸡皮疙瘩、头皮颤栗等感受也随之而来。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实际上在最初感受ASMR的魅力时，你极有可能因为发现了一个新大陆而兴奋地难以自已，但因为耳朵怀孕而产生身心上的愉悦，会让你在接下来的睡眠更加安心。不过如果听ASMR音频频率过高，也会产生兴奋阙值提升而进入脱敏期的情况，没关系，这时只需要停止一段时间，或去寻找新的触发音即可。

　　ASMR的医学解释

　　遗憾的是，对于ASMR的本质和分类至今还存在着很大的争议，因为虽然ASMR有着数量庞大的狂热追随者和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这种现象的存在，但是鲜有科学的解释或者实验数据来佐证这一现象，甚至有些人开始怀疑ASMR是否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现象。

　　在ASMR团体中有很多理论，大部分都和大脑中的5-羟色胺和后叶催产素的释放有关。有些人也通常把ASMR和害怕或激动时人体的颤抖相比，比如音乐能够激发人体的颤抖。神经系统科学相关博客的博主Steve Novella医生发现，和ASMR相关的各种诱因通常都位于大脑的同一个部位，“大脑的这一部分能够和我们的环境或者和其他人相互作用。”ASMR爱好者也是ASMR视频UP主的德米特里医生（国内爱好者称为“德叔”）认为，ASMR应该与人类起源有关，人类还是猿人或者野人时，同类之间互相梳理毛发，这样的惬意行为最终被写入了基因里遗传给现代人。因此，类似头发摩擦和按摩的声音能引起ASMR现象，被他看作是完全说的通的。

　　知乎网友的分析倾向于两种，一种是“如果让远古先祖们知道我们居然竞相追逐ASMR声音，他们估计会哭笑不得。因为这玩意儿是报警机制，是防御机制的一部分，是亿万年进化的结果。在远古的自然环境中，人类预判威胁的方式无非是眼看、耳听、鼻嗅还有根据震动的触觉。尤其像树林、草丛等阻碍视觉的环境中，听觉是非常重要的预警知觉。而要发挥听觉的作用，就要凝神细听，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非常安静的环境中，通过动物们活动时发出的声音进行判断，比如各种沙沙声、各种摩擦声等等。像耳搔，这是一种经典的ASMR玩法。但是实际上，这类反应是在提醒你耳朵中进了活体小动物，当心耳聋”（vi a旁白）。

　　另一种分析认为“ASMR音频的内容很可能模拟了胎儿在母体中的声学环境与声景（soundscape）。胎儿逐渐形成意识后在母体中感受到了安全与舒适，并随之记住了这个环境。胎儿大约在20周左右开始形成听力，再接下来的20周里，他/她在母体中听到的声音都会加强他/她对这个环境的印象。出生之后的婴儿再次听到这个声景时就能够一定程度地唤回其对于母体内安全、舒适的感受。当这种反射出现滞留时，成人也就有可能产生相似的反应”（via东平）。

　　ASMR视频制作者Mtkoala说：“关于神经这一块，几年前ASMR这个词定义后掀起了一个研究的小热潮，但是貌似是一直没有一个比较清晰的研究结论，因此也有些神经学家认为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可重复稳定存在神经反应。不过拥有这一种愉悦感受的人数又如此庞大，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于是一位神经学家指出，精确研究ASMR现象的阻碍也许是不能用一个单一的ASMR刺激点来激发所有人。就比如说我对梳头发能产生强烈的愉悦感，但可能你不能被梳头发触发。每个人能产生ASMR反应的触发点以及通常感受到愉悦的部位都不尽相同，有可能因为如此无法来下一个精准的结论。借用百度百科里说到的：神精科医生Michael Yasinski支持ASMR的合理性，并且强调它类似于冥想—一个人通过集中注意力和放松，会关闭负责紧张和焦虑情绪的大脑部位。”至今，仅仅能得到公认的ASMR声音大致是这样界定的：1.低响度；2.中低频为主；3.高信噪比；4.慢节奏。而且ASMR可能是生物电流窜过的结果，可以将其归为一种特殊的神经兴奋。这种感受也可以界定为一种独特的刺激感，因此被多数人视为舒适和愉悦的。

　　写在最后

　　虽然ASMR在医学上未有确实的证明，而且也没有明确可以用它来减轻焦虑、抑郁症的临床案例，更多的报告和报道都是偏向于改善失眠，但这并不妨碍ASMR文化在全球的快速传播。美国和欧洲在ASMR视频制作传播上实际上在2005年就已经开始，Heather Feathe、Maria、德叔、巴黎小哥PARIS都是我最喜欢的UP主，而韩国和日本最近几年在ASMR也跟进得很快，比如大爱的韩国PPOMO、Journey等。日本在声音方面非常讲究，尤其是声优也是个专门的行业，在ASMR方面自然也是出类拔萃。除了正常向ASMR之外，还有很多追求官能刺激、有点偏H的。

　　至于国内，随着知道ASMR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一些网络主播依靠ASMR而积累了一些名气，甚至在B站还有专门的ASMR直播分类频道。因为可以直接搜索，国内ASMR主播和UP主的具体名字就不说了，但值得一提的是，ASMR直播在专业器材上的门槛较高，且多数主播并不具备一些消除底噪的专业环境和技术水准，大多数作品质量上可能会暂时无法与国外相媲美。而更加恶劣的是，某些女性主播受国内直播平台的风气影响，将ASMR的视频直播（尤其是角色扮演类）变成了另外一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对于我等ASMR爱好者来说，实在难以接受。当然，这只是笔者作为一个ASMR爱好者的个人吐糟。

　　最后，来看看ASMR的前景，因为它被认为是解决VR一大短板的助力。虚拟现实的到来打开了第一人称体验的大门。而实际上在近几年，为了创造更复杂、更专业、令人印象深刻的ASMR视频，有一些创作者开始在Youtube之外探索自己的才能，他们可能会引领一种前沿娱乐：更加真实的虚拟现实。近年急速发展的VR技术，其实很需要用到Binaural Recording录音技术，因为在VR追求“让两眼以为是真实”的情况下，同样地要“让双耳以为是真实”也同样重要。因为在当下的VR内容中，我们进行头部转动或是四周走动时，听到的声音往往并不一定能代表着它的准确方向，因为这是以单一的Binaural Recording无法做到的。如今在国外，已经有团队360度的全景拍摄画面的同时，开始使用360度的人头Binaural Recording进行录音。所以，你以为ASMR音频只是一个助眠神器？不，它很可能是未来电影和游戏的主角！

　　文、图/解晓峰 田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