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者的人生是在地上使劲砸一个坑

解锁24小时开放的福田区天安数码城T+SPACE的门禁,和在小卖部扫码支付一瓶水一样方便。前提是你要下载一个T+SPACE的APP,通过验证后用二维码扫描打卡机。我在这里看到了世界上第一瓶人造鸡蛋制成的蛋黄酱、小巧精致的活体静脉识别系统和卖萌的语音机器人。摩拜单车、探炉烤鱼、易停车库等年轻品牌也驻扎于此。

参观办公区时,负责运营T+SPACE领创空间的总经理刘良桂随手一指:“这间办公室是三个加拿大学生租下的,成立的品牌Nanoleaf致力于绿色智能照明软硬件的研发。他们的产品可以根据光照、温度和人身上的衣服来改变灯光颜色,某国际知名基金投资千万美元,我们自己也投了百万美金。”离办公室不远处是一间堆满了器械的实验室,玻璃门映出我好奇的脸,研发无人机和智能机器人的创业团队在此专注地收集数据。

我和刘良桂聊天的地方在会议室。坐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由废弃电路板组成的天花板下,我感到自己是一部机器中的某个零件,信息铺天盖地而来。1990年创立于深圳的天安数码城集团在国内11座城市17个园区分布,进驻企业达到一万多家。虽然直到2015年才正式成立孵化器公司T+SPACE,但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便培育了3个国家级孵化器和4个国家级众创空间。位于车公庙的这间T+SPACE是天安23个创业社区里最小的一个,占地只有3200平方米,实力却不容小觑,“我们是在总部眼皮底下的一个孵化器”。

孵化器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60年代,美国金融危机导致大批企业倒闭,人们把空置的厂房拆分成许多小型办公室出租给创业团队“孵化”企业。“90%的孵化器都很简单,出租工位而已。谁给的租金多就租给谁,但我们不是这样。我们会对部分入驻的创业团队进行天使投资,额度在500万元左右。滴滴打车天使投资人李刚,五年前在滴滴打车投资了70万元,至今已经获得100多亿元的回报了,我们也希望走股权投资这条路。” 成长型的小企业是一颗种子,但说不定哪天就成长为参天大树。因此入驻T+SPACE的企业都要经过刘良桂和同事们的严格筛选。他们青睐团队不超过20人、注册时间在两年以内、知识产权清晰、产品得到市场好评的科技型公司。“但也不排除充满前景的时尚类、文创类企业,一切因人、因事而异。”每个工位租期只有六个月,如果前景不明朗,就无法续签。

我所遇见的创业者都很年轻,许多公司只有一两个人。刘良桂没有统计过,但据他观察这些人基本都是85后。以前人们创业要工厂、设备和大笔的启动资金,现在一台电脑就可以创业。“创业成本越来越低,大家都来创业了”。

市面上的孵化器众多,但普遍抗风险能力差。T+SPACE最大的特色是依托实力雄厚的天安数码城集团,进行垂直孵化和持股孵化。租下T+SPACE的一个工位每月只需1100元,享受到的却是集团园区内一万家企业的资源支持。见我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刘良桂举例道:“假设你生产水,园区内的其他公司会为你提供瓶身设计或销售渠道。你还可以卖水给我们。一家企业一瓶水,你一天也可以卖10000瓶。”我点头,“这就是实力打call(加油)。”现金、物业、市场都可以置换为股份给创业团队注入驱动力。前面提到过的Nanoleaf还有易停车库,就获得了天安数码城集团的大量订单,被投放到园区使用。

孵化器跟九个国家有直通车联系,帮助园区小企业到海外开拓市场。创业团队时常有机会到国外学习考察,“创业嘛,我认为就是一个不断打开你眼界、打开你思维的过程。”不久前刘良桂去了一趟德国,带领这里的两家创业团队去IFA参展。“T+SPACE像一所大学,每个人在其中学习成长。对公司而言它又是一个军队,有严密的规章制度。它还像一个家庭,我们这边十几家公司,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见面了哈哈一笑,下班K歌吃饭,一起快乐地工作,快乐地生活。”

创业不是一件邪乎的、离我们很远的事,”刘良桂说,“你不是非要搞机器人、虚拟现实、大数据这些。中国市场那么大,我们找一个小的细分角度切入就行。”

39岁的李鹏今年年初入驻T+SPACE,他创立的品牌“三七九美发生活”主攻女性熟悉的美发市场。李鹏从前在上市公司做资本运作和证券事务方面的工作,这是他的第二段创业。第一段创业他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作为合伙人与朋友一起创立了中国最大的假发零售企业。后来他将股份卖掉,和朋友一起成立了现在的公司。

李鹏认为中国人的发型品质是比较低下的,“我们的气质短板在发型上。衣服和配饰花钱就能买,这点我们和日本、韩国职场人差别不大,但我们不够精致,原因在于发型。”在他看来,中国整个发型师队伍的服务质量都不高,原因是发型师的素质和企业的组织形式之间出现了重大矛盾。大多数学历不高的理发师在发廊工作不靠底薪而依赖提成,发廊提供的只是一个招揽顾客的门店而已。这种组织形式很像会计师、律师等高端人才才有的合伙制,和理发师的专业素质不匹配。既然收入从销售额的提成里来,“你进去,他看到的是一张钱,而不是一个顾客。”李鹏正色道,“他们很多人是零底薪,你一进门他就会评估你是值一百还是两百。就算你头发受损严重,他们也会昧着良心说服你烫染。很多行业分会、美发研讨会都在研究怎么‘锁客’,把客人锁定住,而不考虑把自己的技术标准化。这就是为什么理发行业十几二十年来,没什么进步的原因。”

针对从业者的痛点,李鹏想到的革新办法,第一步就是打破理发师低底薪高提成的现状。“底薪就是我承认你有人力资源价值,而不是等你有本事了我才发钱,那是一种侮辱。我们用高底薪低提成体现发型师的职业尊严,改变他们的生存环境。”他希望这份底薪可以让理发师有底气地、坦诚地对待顾客。在T+SPACE,李鹏每个月支付的费用达到十几万,当中包括他给刚从大学毕业的、目前仍处于学徒时期的六个员工开出的5200元工资。

其次是解决发型师和顾客沟通不畅的问题。以假发事业起家的李鹏设想顾客美发前先试戴店里的假发,虽然假发与最终呈现的效果会有一定偏差,但这个偏差都在可预估的范围内。“我们提前告诉你头发厚薄长短颜色的稍许差异,这样就完成了事前的沟通。很多人以为发型千变万化,其实亚洲人的发型统共只有十来种。我们尝试把所有技术标准化,设定技术代码。比如整体是九号发型,刘海加长两厘米,这些变成一串数字,发型师一看就知道这个发型的样子。我记录了我的技术数据和成型数据,这样你不用找Tony或者Kevin了,谁给你做都一样。”李鹏还希望门店早上八点营业,给职场人士洗发吹造型,只收三十七块九。通过高频消费将大众聚在一起,形成美发文化。“在我心目中这个事业要先干个十五年,把中国人的发型品质先更新一遍,引领这个行业做好事做正事。再过个十五年,让中国人的发型品质赶上世界的平均水平。”

“你看,这就是我们创业者的胸怀和情怀,立志推动理发行业发展。”刘良桂说。健谈的李鹏立刻笑着接过话头:“创业也是因为之前挣的钱在深圳也没法换大房子啊。当房子变成一件不可企及的事,那我们就干点正事儿。房价面前,100万元不算什么了。创业如果失败是飞蛾扑火,但我想一个事儿干了,它总是干了,不会在世界上消失掉的。我失败了后面自然还会有人跟着,总有一天会成功。”

“我希望将来中国人都能顶着很好的头发,出门一看,哎呀,这头发都精心收拾过了,这个民族有素质。我做点事儿让人觉得这个人曾经改变过这个世界。不要说人死了就化作春泥,我们创业就是要在世界上砸个坑,活出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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