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灰白工厂里跳出一道文化彩虹

总产值超过70亿元的“灰白地带”

位于深圳市中心的深圳文化创意园，毗邻福田CBD，与福田高铁站和福田口岸距离相近。园区的入口不算显眼，只有一个蓝色的指示牌标注。旁边还有一个指示牌喧宾夺主，显示福田人力资源市场就在隔壁。

这座文化创意园脱胎于福田区最早的工业厂房。灰色的水泥地、灰白的建筑，一种雾蒙蒙的工业感是我对它的最初印象。但越往里走，看到的餐馆、包子铺和小卖部就越让人感到接地气。T恤短裤和西装革履在这里摩肩接踵，一股随性的气息在园区的职场环境里释出，让人分辨不清哪里是工作，哪里是生活。

就是这样一座占地6万平方米、外观低调普通的园区，被誉为“深圳市文化产业基地”，入驻企业有三百多家，文化产值达到了70亿元。园区的办公室主任李茜告诉我，目前这里落户了4个院士工作站、1个博士后工作站、1个国家级教学实践基地，以及易尚展示、众鸿科技、搜狐焦点等40多家知名企业。

“我们走的就是朴实风格，目前园区的招租率已经达到百分之百，我们收租率也是百分之百。”在她递过来的简介手册里，园区成功的最大秘诀也许就在开篇部分：文化产业迈入发展的黄金时期。近年来中国经济下行压力持续加大，培育文化消费成为经济新的增长点。2016年文化及相关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为3.97%，创下历史新高。有大时代背书，进驻了270家文化企业的园区自然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势。曾经的旧厂房引进3家、孵化2家上市公司，摇身一变成为深圳市文化产业福田模式的指标性园区。

除了出行、餐饮和住宿条件便利外，园区吸引企业进驻的制胜因素还在于租金优惠。园区的物业产权属于福田区政府，“我们的租金是1平方米100块钱，相对于周边写字楼，价格不算太高。中小企业入驻园区1年后，可以向政府申请租金补贴。”

政府的补贴力度很大，不仅表现在租金方面，也表现在政策上。例如深圳虽然被联合国授予“设计之都”的美誉，但只是在平面设计上表现强劲，建筑和室内设计是短板。在不久前发布的《2017年深圳市福田区支持建筑装饰设计行业发展若干政策申请指南》里，福田区政府对建筑装饰设计企业按条件一次性给予落户支持，最高不超过2000万元。而对引进这类企业的文化企业或社会组织，也有每引进一家最高不超过50万元的奖励。

“政府会引导园区引进企业的方向。”李茜解释道，“一般是企业来找我们，而不是我们招揽企业。”天时、地利、人和，似乎根本不用伸手，园区便把握住了发展的契机。

园区小路有职场十年的脚印

2006年梓盛发集团投资建设深圳文化创意园时，李茜还是一名大四学生。作为校学生会主席，她没有选择留校，而是从湖南直奔深圳。2007年园区开放时，她入职成为前台文员，两个月后调入运营部。“在别人看来可能文员就是打打资料听听领导安排，但我有自己的想法。”

园区初期定位是工艺品市场，“但随着网络的发展，实体经济越来越难做。再加2008年的金融风，2007年底到2009年初是我们经济最困难的时候。”这段时间创意园摸索着企业转型的道路，一批工艺品商家经历大环境洗牌后退出市场。园区先后引进了当时以潮州瓷闻名的长城集团和以贵金属称道的金一文化两家上市公司，这两家公司在园区一次性拿了四层楼的面积。“等于当时我们清出了四层的工艺品商户，瞬间就提升了我们的品牌价值。在2010年，我们走文化创意这一条路就比较顺畅了。”

目前园区主要进驻文化创意类产业，分为新媒体、创意设计、高端工艺品、文化软件四大板块。园区是灰白的，但文化产品却是五彩斑斓。这里有制作了家喻户晓的动漫作品《福娃》（52集）的崇德动漫，有创建中国第一家高尔夫练习场的高尔夫运动频道的美高传媒，有中国第一家在美国纽约交易所上市的品牌营销顾问公司采纳CHINA……“其实我自己也一直在思考，文化产业到底涵盖了哪些方面。”李茜说，从文化最初指涉的文学艺术到现在蓬勃发展的新媒体，她也在不断地学习之中。

例如新近进驻的三源色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这是一家专做赛道设计与汽车试驾基地推广的企业，服务于赛车公司和高档俱乐部。李茜说：“他们从事的是一个大众较少去涉及的领域，我们听起来觉得挺新鲜。赛道设计也是文化，而且有前景。”

从前园区看重企业的文化特色，但随着租地紧张，现在企业的经济贡献也会纳入到指标之中，一些力量不足的小企业难免被拒之门外。2014年“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口号流行时，园区引进了全国首家由私营企业成立的公益图书馆，不仅可以借书，也可以当作众创空间来使用。图书馆内的办公位和电脑都可以租赁给创客，馆内还经常举办讲座和活动，吸引白领参加。

“搜狐的地产板块在我们园区，他们会举办专业论坛讲座。中广电传媒也会做一些新媒体的交流活动。”除商务知识传播外，园区内文化氛围也浓郁。由沙田街道办和一些文学爱好者成立的红树文学社在园区挂牌，经常举办文学讲座。福田区“第十五届深圳读书月”的启动仪式也在这里举行。

每年的文博会是重头戏。作为分会场，园区举办展览、开设论坛讲座、发布文化产业相关资讯，丰富的活动让园区得到过全市文博会优秀分会场一等奖。文博会期间，园区团队接待外省的政府参观团，正常情况下都会超过35个。站在人来人往的园区路口，李茜还是10年前的李茜，但风景早已不同了。

下班后的市井烟火

从前台文员到园区的管理层，李茜一步一个脚印，稳中求进。园区的发展亦是如此，近两年不断有香港的培训机构来园区参观考察。“我们也想走出去，大家互赢学习。”

在这里办公十年，她跟差不多三百家企业是朋友，“企业和企业之间若有什么资源是互通的，作为管理处我们都可以给他们相互引荐，力求提高企业经济效益。”

除了搭建商务平台，园区也以极大的热情开展文体活动。沙头职工好声音歌唱比赛、拔河比赛、太极培训班、公益舞蹈课、中秋游园、七夕联谊活动……在上班的日子里打这么多鸡血，无怪乎我遇到的都是一张张充满朝气的面庞了。园区内还有一家福田CBD青年学院，由共青团深圳市福田区委员会主办，提供证券、基金、保险从业资格证以及公共营养师、景观设计师等的考试培训。李茜自己也经常鼓励身边年轻的同事，技多不压身。“我们公司的90后都有自学考证，这些年轻人是企业的希望所在。”

我对于园区的印象主要来自亲眼观察和李茜，后者举手投足间的自信，的确让我感受到这里的活力。采访结束后我从大楼里出来，正值中午12点。下班的人群涌往一个方向，我才注意到这里还隐藏着一条美食街。路过一家重庆火锅店时，站在门口的老板娘笑盈盈地望着我们。摄影师下意识拿起相机，按快门的手却犹豫了几秒，问道：“我可以给你拍照吗？”

“我不是一直在笑吗？”老板娘爽快地回答。

这种自信很容易感染到我。回望刚刚走出的大楼，街角的食物香气和沸腾的人声淹没了灰白的墙面。倘若味道和声音都有色彩，那我目之所及都如彩虹一般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