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肉的冰与火之歌

乍暖还寒时，混迹的本地美食群更新了一条群公告：不是火锅局和烤肉局，不约。有群友面对二选一时犹豫了。要我说，火锅涮肉时间只有几秒，适合一群人 Rap 着《火锅底料》聚餐；而烤肉需要更长久的等待，适合三两好友细细体验。

尤其一个人时，我更青睐烤肉，见过独自吃烤肉也能吃得声势浩大的是《孤独的美食家》，有一集，坐在烧肉店里的五郎点了盐渍牛舌、蒜香牛隔膜、猪五花和牛五花。

期间店里进来一大帮人。五郎面不改色地烤肉，炭火架上的肉发出滋啦滋啦动听的声响，他闭上眼睛凝神倾听，仿佛沉浸在一场盛大的音乐会里；站起来翻动肉片时，烟雾直冲眼睛，热气扑面而来——那幸福的表情，仿佛是希腊哲学家恩培多克勒对着壮丽的火山口，恨不得纵身一跃，融化在伟大的“肉山”之中。

他将烤熟后的肉送入口中，眉眼都露出笑意。咀嚼的时间漫长又短暂：仿佛尝遍了世间鲜美、吸尽了烈火的热度后，才满足地咽下，呼出一口仙气似的白雾。而四周闹哄哄的食客早已沦为蝇蚊般微弱的背景音。

位于平安金融中心 PAFC Mall 的台湾日式烧肉店老乾杯，被誉为“烧烤界的 LV”，上海分店连续两年摘得米其林一星。为了感受五郎的境界，下班后我在瑟瑟寒风中独自前往老乾杯。

一进门便被餐厅的黑暗华丽吸引，悬在半空的冰棱小灯如星辰。往里走还有密室隔间，轻拉一下柜上的葫芦，墙自动往左挪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雅明亮的房间，墙面显出少女般浪漫热烈的绯红色。内外一明一暗，一动一静，密室还有推拉门隔开，私密性极好。

懂行的食客都知道，高级和牛在端上餐桌之前，必先于冰寒中历练，后在炭火中升华。店里选用的食材是澳洲和牛里品质最优的“Sher Black”，每块肉都要经过 40 天左右的冷藏熟成，温度控制在 0° -2°，通过排酸、酶类分解部分蛋白质之后才达到上等的熟成期。在专业职人的照料下，每块肉的熟成期长短有别，因此每天的菜单都不同。

从牛肉五种组合可一窥店内食物的品质风味。针对和牛不同的部位有姿切、薄切、角切等几种切法，盘中肉片迷人的绯红色与雪白纹路相间，店员夹起板腱肉开始炙烤，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肉面，每一朵往外窜出的油星，都是肉食者的欢愉呀。

店内酱料分三种，分别是主厨特制的辛辣酱、烧肉酱和柠檬加盐。我迫不及待地将烤肉沾盐送入口中，肉香与微烫的汁水四溢，回味的瞬间驱散了来时的饥寒。

假如对厚度有要求，总厨会将整块肋眼牛排推到桌边现切。除了火烧的吃法，这里的意式生牛肉也很鲜美，薄切和牛配以碎奶酪、黑松露与蔬菜，香味浓郁而口感清爽。佐以日本清酒满寿泉，一口落肚舌间清冽，奇妙的红酒芳香随之释出。

鸡肉釜饭是招牌菜肴之一。锅釜中吸收了肉汁的晶莹米粒香气扑鼻，浇入热腾腾的高汤当茶泡饭享用，一勺入口，美味与热度传遍全身，忍不住一勺接一勺，直到五脏六腑都舒坦。这之后，再喝酒吃肉便是打开肆意人生的模式了，快哉快哉。

《孤独的美食家》里，五郎在饱腹之后满足地感叹：“熟烤肉下饭吃，做野生的人啊，我已别无所求，我是稻田堤上幸福的野兽。”

回归为兽才是吃肉的至高境界。此时此刻，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我早已幻化成一头小兽，哒哒哒哒，奔跑在城市的风花雪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