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蒂利乔湖徒步探索记

  尼泊尔的蒂利乔湖被称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雪山湖泊,绝美的风景让背包客无法抵御。为探寻这个高山湖,作者一行踏上重装穿越之旅,行进在数座7000米级的雪山之间,但沿途屡屡遭遇滑坡区……

  尼泊尔被誉为“徒步者的天堂”,这里拥有8座海拔8000米级的高峰和世界上最多、最完善的徒步路线,而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安纳普尔纳地区的蒂利湖,则让无数徒步者无限向往。这座湖被称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雪山湖泊,不过也因为海拔太高、路途极其艰辛,让很多徒步者望而生畏,最终放弃,因此它只属于真正的勇者。

  严寒尚未褪去,我和4位徒步好友:千总、漠子、小明、小猪以及尼泊尔向导拉宾,组成徒步队,从安纳普尔纳地区的重镇马南出发,打算用3天时间探寻这座有着极致魅力的蒂利湖,然后前往高营地(High Camp),准备穿越世界上最大的垭口——驼龙垭口。

  1 马南镇→康萨尔断谷大吊桥

  客栈老板提醒我们说,前面不远处就是大流沙滑坡区,有几段路比较危险,每天下午都会刮起大风,如果风沙漫天,极易遭遇危险。

  马南是尼泊尔马南县的一个大镇,位于安纳普尔纳峰北侧,背包客往往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休整一到两天,以适应高海拔,同时观赏周边的雪山和湖泊。马南附近有一座不太著名却俊美异常的雪山——刚嘎普尔纳峰,海拔7454米。出发前往高山湖的这天早上,我们还有幸看到了“日照金山”的绝美景象。

  我们一行6人,清早整理好行装,从马南镇的西侧出发,开始高山湖之旅。拉宾告诉我们,这一天的行程不会轻松。身后的镇子渐渐不见了踪影,脚下的黄土路变窄,左侧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河谷。拉宾说,著名的马斯洋第河就是从这条河谷流向下游,养育了沿岸流域的尼泊尔百姓。由于现在正是枯水期,河床中大部分沙土裸露,只能看到弯弯曲曲、水量较少的马斯洋第河静静地流向远方。

  6人小队中,漠子和小猪这两位姑娘从未来过高海拔地区,缺乏相关的徒步经验,我不免有些担心。此刻,漠子和小猪走在最前面,两个人边走边聊,速度不慢,看起来状态不错;千总和拉宾在我前面,拉宾像是千总的保镖,形影不离;小明体力好又喜欢拍照,跑前跑后,秀着各种高难度的摄影姿势;我作为领队,则不时地看前望后,确保每一个队员都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脚下的黄土路伸向河谷,海拔在慢慢降低,我和漠子、小猪走在前面,前方出现一条小路,我们一致认为应该先下到谷底,再通过谷底的木桥从另一条路进山。我们3人越走越快,完全没察觉到离后面的队伍越来越远,更没有察觉到我们走错了路。

  等我们下到谷底,就听到拉宾在另一条路上远远地呼喊我们,示意我们偏离了路线。我们站在原地犯难,爬坡返回估计需要半个小时,拉宾又示意我们河谷的路也可以走,于是,我们选择暂时分开前行。

  河谷的小路很快将我们带到山的另一侧,离开谷底开始爬升,途中遇到一位外国背包客。他的装扮像个“流浪者”:一米八几的个头,身材消瘦,手拄着一根木杖,皮肤呈古铜色,满脸大胡子,头上戴着一条褪了色的手巾,脚上则穿着拖鞋。

  迎面相遇时,我用英语向他问好,攀谈中得知他来自澳大利亚,出门至今已经好几个月,装扮成这样,完全是为了体验一种不同于常日的生活。我以为他年纪已有三四十岁,但实际上他才二十岁出头。

  随着海拔不断升高,脚下的黄土渐渐变为砂石,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尽头是一家名叫“蓝羊”的客栈。我们6人停下来吃午饭,客栈老板得知我们的行程后,提醒我们说,前面不远处就是大流沙滑坡区,有几段路比较危险,每天下午都会刮起大风,如果风沙漫天,极易遭遇危险,于是叮嘱我们吃完饭要尽早出发。

  众人不敢怠慢,离开客栈约摸半小时,就遇到一道断谷,崎岖的山路在此断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大吊桥。拉宾告诉我们,由于这段路经常发生山体滑坡,桥常常修好后不久又会断掉,为了保证交通以及往来行人的安全,当地管理者就修建了这座康萨尔断谷大吊桥,这在高山湖徒步路线上意义非常。

  2 康萨尔断谷大吊桥→蒂利乔大本营

  风沙掠过,打在脸上生疼,同时发出嚓嚓的声响,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整个沙尘持续了长达一分钟,风力最大时,沙尘遮天蔽日,众人如临地狱。

  全队小心翼翼地通过断谷大吊桥,沿着之字形的小路爬升,大约40分钟后,我们抵达了此行中最为惊心动魄的路段——通往大本营的超级滑坡区。整个滑坡区全长大约三四公里,几座突起的石山将其分成了四五段,其中有一条小径宽度仅容一人通过。小径的上方是近百米长的沙土坡,下方则是数百米深的河谷,风起时沙土流动,徒步小径随时都有被砂石掩埋的风险。

  拉宾告诉我们,前几个月,有一位外国背包客通过这里时发生了险情,万幸他本人没有出现意外,但他携带的单反相机却顺着流沙坡滑到了数百米深的谷底。这台单反相机中有他拍摄的上千张珍贵的照片,为了挽回这些照片,他不得不花费500美金,雇佣当地向导铤而走险,下到谷底去寻找相机。

  这个故事让我们心怀忐忑,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放慢前行速度,不敢有一丝大意。拉宾一直陪伴着我们,提醒我们要多加注意,作为领队,我更是不敢怠慢,时刻提醒几位姑娘。就这样走了大约半小时,小路突然急转直下,前方出现了又陡又滑、呈螺旋状下降的路况,长达数十米,且羊肠小道上全是沙子,一个人侧着身也只能勉强通过。

  我们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糟糕的路况,站在高处,望着数百米深的流沙区谷底,漠子和小猪有些不知所措:漠子身体太瘦弱,而这段路风中带沙,她有被风沙吹倒的危险;小猪则恐高,眩晕感和难以保持平衡都成了问题。

  这时,拉宾挺身而出,他先搀扶小猪走过这段险路,然后折返回来,架着瘦弱的漠子安全通过。如此几次,虽然拉宾耗费了不少体力,但保证了几位姑娘的安全,众人纷纷点赞,称他为“专业的尼泊尔高山向导”。

  一个半小时后,穿越滑坡区已临近尾声,只剩最后一段比较危险的小路。我们本以为会一路顺利,不料却被突如其来的狂风袭击。当时情形紧急,能见度瞬间下降到了几米,大风由河谷的方向吹来,贴着沙土层向高处席卷。风到身前,我们下意识地全部停下,蹲在地上,力求保持身体平衡,拉宾则机警地用身体护住几位姑娘。风沙掠过,打在脸上生疼,同时发出嚓嚓的声响,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整个沙尘持续了长达一分钟,风力最大时,沙尘遮天蔽日,众人如临地狱。

  下午4点半左右,所有人安全通过了滑坡区,这段路的尽头竖立着一块标牌,上面只写了一个英文单词:“Thanks”。尼泊尔人真是爱开玩笑,我猜想它的大意是,滑坡区只是高山湖路上的开胃菜,略表诚意,感谢来者光临。

  转身要离开时,远远看到几队夏尔巴高山背夫,正走在我们刚刚好不容易熬过来的滑坡路上,他们身负如山一般的辎重,走得时而轻松,时而惊险。相遇时,从他们的脸上,我们只看到了尼泊尔人标志性的微笑,没有任何不满和抱怨,而他们如此辛苦,则是为了挣得微薄的工资来供养家人。我们6人相互对视,感慨背夫不易的同时,发现我们只需要背一个登山包走在路上,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再往前走,就抵达了目的地蒂利乔大本营,我们住进一家客栈,这里的餐厅很热闹,来自各国的背包客相互攀谈,等待晚餐。吃饭前,我出门洗手,看到晚霞照耀在蒂利乔的雪山上,觉得那里似乎很遥远,很不真实,但又切切实实地摆在眼前。第二天一早,拉宾将带我们前往蒂利湖,去看传说中海拔5100米的高山湖。

  3 蒂利乔大本营→蒂利乔湖

  众多背包客之所以对蒂利乔湖趋之若鹜,不仅因为它名声在外,还因为这里的风光怡人:丰水期时,湖水魅蓝翠玉,低处还可以触摸幽蓝的古老冰川。

  蒂利乔大本营虽然只有两家客栈,但两家客栈的接待能力都很强,新的一天从背包客嘈杂的脚步声开始,天还没亮,客栈里就灯火通明,有些背包客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简单早饭后,在如血的晨光中,我们也出发了。

  窗外刚刚翻鱼肚白,云层在慢慢消散,但天空中似乎还飘着小雪,众人的表情明显不轻松。客栈的海拔为4200米,高山湖则近5100米,路程大约6公里,拉宾告诉我们,这一路几乎全部是上坡。我们爬上第一个转弯坡,仰望小路右侧的山体,实在难测其海拔高度。站在这里向下俯瞰,河谷中看似平缓的涓涓细流,实际是由高山湖流下的数条支流,顺着山势向下流淌,最终由于峡谷越来越窄而汇成干流,也就是著名的马斯洋第河。

  第一个转弯后,晨光已经照射在前方巨大的山体上,并渐渐地从高到低、从远到近移动至眼前,喜马拉雅山南麓古老的雪山真实地浮现在眼前,脚下的路不再死气沉沉,世界在晨光中显得一片金黄。

  今天的这段路对两位姑娘而言,每一步都是新的挑战。漠子和小猪从没上过海拔4000米的高度,更不要说一天从4000米爬升到5000米。漠子的体力和背负能力都不错,小猪在5个人中体力最差,几乎没有重装登山的经历,徒步的最初两天,她走得很吃力,但始终在坚持。在后队,千总和拉宾走在一起,一路如胶似漆的样子,中国的设计工程师姑娘和尼泊尔的向导小伙,也许能擦出情感的火花。小明是4位姑娘中体力最好的,作为全队的摄影师,她走在队尾,单反相机在她手中不时地咔咔作响。

  远处的雪山似乎越来越近,脚下的路却一直走不完,连续几个大转弯后,缓坡结束,眼前却出现一个巨大的陡坡。几位姑娘齐聚在陡坡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段陡坡需要向上爬升约200米,虽然地势较平坦,但并不安全,下面是数百米深的山谷。拉宾说这一段也属于滑坡区,地形类似前一天经过的滑坡地带,但路径稍宽,斜坡大概在50度左右。如果是在冬季,积雪过多就存在雪崩的危险,几年前这里就曾发生过一次雪崩,所幸没有严重的人员伤亡。拉宾警告大家不要过多停留,因为即便在无雪季节,这里依然可能发生滑坡的危险。

  太阳高照,距离早晨出发已有3小时,远处的大雪山越来越近,肉眼已经可以看到锃亮的冰山。蒂利乔湖附近,分布着数座海拔7000米级的雪山,如蒂利乔峰(海拔7134米)、尼尔吉里峰(海拔7061米)以及大名鼎鼎的8000米级雪山安纳普尔纳峰。在来到尼泊尔这个国度之前,我就曾听说这里的山川是需要脱帽仰望的,否则你无法看见顶峰的样子,如今走在前往世界海拔最高的湖泊路上,才深刻体会到了何为仰望。

  最后的一公里爬升很是熬人,海拔已经将近5000米,空气越来越稀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但每次多走几步依然喘得很厉害,就这样,我们仍然坚持到达了蒂利乔湖。这座高山湖是安纳普尔纳徒步环线上的一大亮点,众多背包客对它趋之若鹜,不仅因为它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高山湖,还因为这里怡人的风光:丰水期时,湖水魅蓝翠玉,沿岸壮丽的大雪墙洁白无瑕,低处更是可以近距离接触幽蓝的、似乎会发光的古老冰川,蒂利乔峰就坐落在湖的西岸。

  然而,我们不辞辛苦来到这里,蒂利乔湖却没有向我们敞开胸怀:我们看到的高山湖仍处于冰封状态。众人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无奈风太大,有人开始头痛,拉宾便建议大家收拾一下,立刻下撤。

  4 蒂利乔湖→大本营→斯里卡加→列达尔→菲迪→高营地→驼龙垭口

  地势急剧爬升,几乎呈50度的陡坡,不久,天空飘起雪花,而这段路在下雪时非常危险,2014年发生过一场暴风雪,两天之内就导致至少24人死亡。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早上爬升到湖边只觉得有些疲劳,下撤虽然比来时速度快了一倍,却几乎将我们的脚丫走废。我们回到大本营已时过中午,大家都风尘仆仆,脚疼得不行,于是坐在客栈的饭厅,歇脚点餐。我有在大本营继续休整半天的想法,第二天直接前往列达尔。饭间询问了几位姑娘的想法,她们状态还不错,表示当天还可以再多走一段。

  下午约摸一点半,我们再次启程,重返超级滑坡区并顺利通过,太阳将近下山时,到达斯里卡加。斯里卡加是一个很小的地方,小到只有两间客栈营业,却有足够的理由吸引有时间的背包客多住几晚:这里的客栈基本免费提供住宿,且很多房间是雪山观景房,而安纳普尔纳地区美好的银河星空也是让人驻足的另一大原因。

  第二天,我们早早便出发,前往高营地——这是穿越驼龙垭口前的最后一个落脚点。出发不久,我们遇到一处原住民遗弃的村落,远看就像电影《指环王》中的骆汗国,颇有年代久远且遗世独立之感。大约在中午,我们到达了小村列达尔,众人口渴肚饿,便停在这里午餐。

  午饭时,拉宾说再往上走就没有手机信号和无线网络了,我们只能在这里和亲朋好友打招呼、报平安,告诉他们自己大概有两天没有信号,等网络方便了会第一时间通知,让他们放心。这种感觉,颇有士兵上战场前向亲友告别的那种悲壮。

  离开列达尔,我们继续沿山腰横切,不久后下降到谷底,过河后再次爬升,往返的上上下下,让姑娘们心生疲惫。这时,我们遇到一位头发金黄的年轻背包客,与其他欧美背包客不同的是,他的脚是瘸的,还穿着一双凉鞋。交谈间得知,他来自英国,是一位建筑工人,脚在一次事故中受了伤。刚刚变瘸时,他连走路都很困难,后来经过努力,如今即使在这高海拔地区,也行走如飞。见此情此景,姑娘们似乎受到了鼓舞,走路都精神抖擞了。

  下午3点,我们经过此行的最后一段滑坡区,在菲迪稍作停歇,这时,队伍里除了向导,大家均有些疲惫。再次出发已是下午4点,地势从这里开始急剧爬升,几乎呈50度的陡坡,此时的海拔高度已经接近4600米。不久,天空便开始飘起雪花,伴着安纳普尔纳的山风,很快变成凛冽的风雪。实际上,这段路在有雪的时候非常危险。2014年10月,安纳普尔纳地区发生暴风雪,据警方公布,仅仅两天,就至少有24人死亡、数十人受伤。

  我们的行进速度变得很慢,几乎每走五六步就要停下喘口气。见众人速度越来越慢,拉宾为了鼓舞士气,便扯着嗓子用蹩脚的中文喊:“快到了,快到了,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们都被拉宾蹩脚的中文逗笑了,但心中也知道不能怠慢,跟着他咬牙向上行进。众人到达第一个转弯口时,风雪又大了许多,冰雪迎面吹来,打在脸上生疼。又坚持了一个小时,终于看到目的营地——高营地的灯光,待钻进屋子时,外面天色已近黑、风雪交加。

  推开门,屋子里灯火通明,壁炉柴禾烧得很旺,一屋子的欧美背包客看着略显狼狈的我们,吹口哨为我们打气,我们也摆手示意。坐下不大一会儿,一杯热茶就端到了我们面前,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正如我们预期的那样,第二天,队伍只用了小半天时间,就顺利翻过世界上最大的垭口——驼龙垭口,成功完成了此次的穿越旅程。

  文 周正 图 周正 小圆子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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