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写《大叔西游记》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如果有人老在你的头脑里晃来晃去,还越晃越生动、越晃越来劲,你就不能不拿他们当回事了。他们是在召唤你,想让你把他们的故事记下来。然后你就得想,你记下他们的事情有没有必要?有什么意义?有趣吗?非同一般吗?或者,还有点牵扯到追问的意思:他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但这些问题常常并不需要解决,而且也几乎没有答案,虽然人一思考就难免被这些问题困扰。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有一些在头脑里晃着的人物,同时让你被上面这样的问题所困扰,这时候,大概就是好事情要来了——为什么不找个方式把它呈现出来呢?这样想了一圈儿后,你仍然觉得欲罢不能,那大概就是所谓的灵感乍现了吧?当然,也许只是一个妄念,或者,常常只是一个妄念。但是,当你开了个头以后,就停不来了呢?

  有一段时间,我在做一些跟汽车自驾游有关的事情,这些事情大约持续了六七个年头。正是在那些年里,我认识了不少喜欢开车出行的人,其中有旅行达人,也有疯狂的“玩路者”,自驾游爱好者就更多了。他们各人有各人的故事,其中有很多人的日常状态,要么是在路上,要么就是在做着准备出发的路上。对此,我感到非常好奇:他们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日常生活,但却时刻想着要开车出门,这是为什么呢?

  那时候,还没有所谓“眼前的苟且与诗和远方”之类的说法,但眼前与远方之间的交错、对峙、角力、较劲、既相悖又相依的纠缠,却始终是一种真实的存在——或者说是现代人的存在处境之一。

  那么,问题就来了:远方有什么呢?在路上与在家里,到底有什么本质性的区别呢?为什么有人总要不停地把身体从家里搬运到并不那么舒适的“在路上”呢?

  当然,首先是因为“在路上”这件事情现在有了现实的可行性,正像小说的主人公刘军所说的那样,以前只能徒步或者骑自行车,再后来是摩托车,但这些都不足以支撑一个人长时间的“在路上”,因为出行的半径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只当刘军弄到一辆吉普车的时候,独自出门远行的愿望才有了实现的可能。

  更主要的是,那几年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就是这样一些人,我很喜欢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遭遇甚至历险,他们中间有一些人是我的朋友,他们告诉我的故事远远超过了旅行杂志上那些文章的尺度,尤其是他们内心里乃至灵魂里的东西。我觉得其中不乏生命的深度,或者说可以令我从中感觉到“在路上”的生命状态。在我看来,这都非常值得一写。

  于是,我写了一个人的旅行,想通过“刘军”弄懂“在路上”的感觉,并让“刘军”这个人物说出那种感觉。以我的理解,“在路上”意味着没有羁绊的完全由自我操控的旅行,大概正好满足了人对自由的渴望与想像吧。我甚至在许魏的音乐中找到了一种对位,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我不断地播放着《蓝莲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当你低头的瞬间/才发觉脚下的路/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当一个人独自驾车走在远离自己生活现实的陌生路途上的时候,人对自由的渴望与想像就有了实现感(虽然也许只是短暂的实现感),而这种实现的短暂性,也许正是过客心理被不断具体化的过程:对自由的向往,促使他们一次次不断地开车出行,而这种自由的暂时性又在不断的强化内心里的过客感——路过,然后回来,又渴望着下次的出行。在这样的循环中,是否暗含着生命与时间的某种本质性的遭遇呢?

  我写了一个“在路上”的故事,一个“过客”的故事,而“过客”总是在不断的路过之中——路过世界,路过他人,也许在某一刻也会路过自己。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大概都会有类似的状态与时刻,而这正是我觉得有必要写出这部小说的原因。

  文 知名作家 秦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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