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肠们在跳圆舞曲

位于深圳布吉的甘坑是一个有三百多年历史的村子。周末我与友人驱车到此地,一眼望见村口有粉盈盈的花朵与灰墙,仿佛穿越到古人的春天。在村中闲逛,古炮楼、清新巷、状元府、凤凰谷等景点与几百年的客家排屋聚合到一起,充满古早味。小巷里的石板间有嫩绿的青苔冒出,角落里勒杜鹃正热烈盛放。大道上宽阔的水面宁静澄澈,睡莲挨挨挤挤。小桥阁楼的诗情画意,荡漾在江南水乡中。

这里是都市中的桃花源。作为华侨城集团联合政府打造的旅游景点,小镇保留并发扬了甘坑悠久的历史文化。取材于此地的 VR 影片《白鹭归来》在 2017 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里获得未来影像金狮奖。友人和我聊起,笑说凡是嘲笑深圳是文化沙漠的人,可以领他们到这里打脸了。

一路饱览美景,但没吃早餐饿着肚子的我更想在村里寻觅一顿 Brunch。正巧在这时我们走到一座挂着“德国餐厅”字样的木楼前,这让我有大观园里遇见刘姥姥,不,撞见外国人的异样感——从外观上看,这家德国餐厅是典型的客家建筑,水墨壁画与四周融为一体。唯一从古色古香的风景中跳出的,是招牌上可爱的德国漫画小人儿,欢乐的表情仿佛在向你发出邀请:“啤酒香肠了解一下。”

于是抬脚走进店里,墙上的装饰画、皮沙发与树枝吊灯显出浓浓的德国乡村氛围。屋子中央有一排从二楼垂下的竹笼灯,窗棂和屋檐保留了客家建筑的元素。在露台用餐,还可望见村口百年历史的炮台,亲切的乡村氛围里又添一分历史的沧桑感。

店内的主打菜是各类香肠。德国有1500多种香肠,店主人夏姐几次游历德国,期间尝遍百年老店,才定下来菜单并逐步改良。

前菜是海鲜沙拉与田园沙拉,吃起来新鲜清爽。然而菜未上齐,我已等不及先痛饮啤酒。在景区走到全身发热出汗,冰镇的酒一落肚,五脏六腑“嗞”地一声,顿时舒爽,留下甜甜的麦芽香蔓延在齿间。紧接着重头戏来了——香肠拼盘。摆上餐桌时热油还在往外冒,香气扑鼻。纽伦堡烤肠肉汁浓郁,配甜芥末和酸菜恰到好处,而德式烤肠有股清新的香草味,不沾酱料也好吃。最喜欢的是卷成螺旋状的芝士香肠呀。外皮紧致柔韧,划一刀,切口处便流出米白色芝士。越往螺旋中心的部分芝士越多,简直要爆浆,浓郁的香味与肉质在口中完美融化,不把整个香肠吃完是停不下来的。

据说德国人三餐不离香肠是因为他们自古爱吃猪肉,在没有冰箱的年代,鲜肉保存困难。把吃不完的肉、内脏剁碎,灌入猪肠风干贮存,可以延长肉的保质期。吃肉的同时大口喝酒。如果啤酒是泳池,香肠就是救生圈吧。胃在啤酒的海洋里畅游,累了就浮在香肠上打个盹儿:哎呀,真惬意。

吃饭时与夏姐聊天,有二十几年餐饮工作经验的她很早就喜欢德国菜,遇到了一拍即合的德国厨师后便开了餐厅。但两人没有完全照搬德国菜的做法,而是根据中国人的口味做了改良。譬如德国人喜欢吃肉食,而中国人更喜欢荤素搭配,所以菜肴中的肉量会相对减少,蔬菜多一点。改良菜中最典型的是缤纷花园披萨。

这款鲜花披萨颜值很高,轻盈的饼底上找不到大量的奶酪和肉类,取而代之的是娇贵又鲜艳的三色堇和时令蔬菜。三色堇是欧洲波兰和冰岛的国花,只在寒冷的天气里开放。它的味道清淡但富含营养,餐厅特意采购了从欧洲空运过来三色堇,只为将每块披萨打造成一座秘密花园,吸引你的味蕾一探究竟。

餐厅除了游客光顾外,许多德国人也特地到这里用餐。“客家人的文化原本就是多元的,历史上客家人在迁移途中也吸收了其他文化。而深圳的气质更是多元和包容的,一家德国乡村餐厅开在客家乡村小镇,有何不可?”夏姐正色道。

我点头,城市里的人迷恋乡村,就是因为乡村生活充满自然风物,没有条条框框的规则。耳边德国乡村圆舞曲的音乐响起,我满心雀跃,眼里的香肠们也在刀叉间起舞。我们纷纷举起酒杯,致自由与浪漫的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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