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人

　　如果让梅西换一个国家队，他是否就不会陷入如今的困境，比如西班牙？现在，他们依然把梅西当成健康的器官，而除他之外的阿根廷，则是腐化的躯体。

　　这是人们热衷的一个话题，津津乐道。

　　只有通过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人们才能从梅西以及阿根廷两战一平一负的困境中，暂时走出来。因为这样的幻想，是假设梅西依然还是可以无所不能的，所以小组赛末轮，阿根廷还是能翻盘的。只有少部分人提出：如果梅西本身有问题的话，那么他到任何国家队中，都会产生排斥反应。再说了，连生他养他的阿根廷都容不下他，他还能去哪里？、

　　足球，真的不是游戏。

　　梅西关闭了“朋友圈”

　　梅西当然可以在世界杯后回到巴萨。他对尼日利亚的发挥，就几乎能决定今夏他的假期有多长。但俱乐部足球和国家队足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范畴。而且，梅西最辉煌的俱乐部生涯，显然不是这几年。只是，人们依然期望他能把在俱乐部的辉煌，复制到国家队中。梅西就在做这样的事。他组建“梅西朋友队”，就是为了自救。

　　伊卡尔迪？不要。阿奎罗和伊瓜因，来。和梅西用15分钟建立友谊的帕翁，也来吧。马斯切拉诺原本已接近被排除在外，转眼就出现在首发名单，而且是副队长。四年前，萨贝拉选择迪马利亚、阿圭罗和伊瓜因，就是为了满足梅西。

　　在国家队，梅西为什么那么需要朋友？很简单，因为他太孤独了。对克罗地亚，他在场上接近孤零零的存在。全场64次触球仅排队内第七，更吓人的是他只有31次传球，甚至低于门将卡巴列罗的35次。虽然触球多不等于表现好，卡巴列罗如果剔除掉一次蹩脚触球，雷比奇就无法首开纪录，阿根廷可能还不会输。但梅西如此地位这种表现，却等于让球队少打一人。

　　所以，梅西的孤独，不是有朋友在就可以化解的那种。对冰岛罚丢点球后，他把自己藏在和阿奎罗共用的房间里，拒绝参加球队的父亲节派对，拒绝欢乐。这种失落延续到次战。开场列队唱国歌时，他就用手遮住额头和眼睛，显得心事重重。比赛中，他一直阴沉着脸。

　　他确实在队友被踢倒后，有过冲上前讨要说法的愤怒。他也在落后时，加紧了向克罗地亚禁区靠近的步伐，增加和对手的身体接触。但也就仅此而已。

　　所以梅西不灵光，等于是他拿出手机关闭了“朋友圈”——球队整体静默了。连续两场赛后，都爆出阿根廷将帅分裂的消息，这实在太正常了。这本来就是一支群龙无首的球队。桑保利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的任何战术调整，就像是医生在重症监护室里一次次用电击来复苏垂危病人的心跳：开始，总是带着希望；渐渐的，就是绝望。

　　怕失败而不敢大胆期望

　　只有梅西，能把自己和阿根廷，弄到现在这样的地步。马拉多纳之后，阿根廷好不容易得来这样的人物。高乔民族已在冠军的荒漠上流浪32年。将这段岁月减去一年，就是梅西的年龄。人群期待英雄，英雄何尝不是等待人群的出现？

　　然后，梅西就背上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阿根廷在呼声越高下场越惨的循环中兜兜转转，多次折戟成沙。可过去四年，国家队动荡不安，甚至差点进不了决赛圈。

　　梅西的身体机能已经在退化，持球突破能力比巅峰期下降。更受摧残的还是他的精神。四年前他为只差一步悲伤，这不比马拉多纳为亚军流泪前，曾有过登顶的快乐。加上连续两年饮恨美洲杯，梅西内心节节败退，甚至为此退出过国家队。

　　博尔赫斯可能早就说透了梅西的内心挣扎。在《莎士比亚的记忆》中，这位拉美大文豪、梅西同胞说，“像以往一样，我发现自己是个胆小鬼，因为怕失败而不敢大胆期望。”

　　马拉多纳就像一座活火山，极具侵略性，随时可能喷发；梅西则安静和敏感，羞涩且对外封闭自己；C罗可以为场上的任何得失而表情扭曲，但梅西似乎永远都无言以对。俱乐部中的梅西显然比在国家队中放松，但依旧沉默内敛。

　　现在的梅西，可能已被压力逼迫到厌恶这个他不想参与但又必须存在的场合。他自我边缘化了。对克罗地亚，他拿不出国民英雄该具备的担当，而是继续冷漠地等待。他不像是一队之长，没有言语，也缺乏行动。

　　在场上踱步的梅西，形象还不如看台上的老马鲜活。老马虽然在阿根廷输球后神态疲惫地揉着眼睛，好像被失败掏空了身体，可至少他开赛前志满意得地展示着梅西的球衣，像任何一个忠实的国家队球迷。而梅西，则自始至终像个空心人。

　　梅西性格，只适合顺境。但阿根廷多久没处在此中了——哪怕梅西前？而这还不是阿根廷足球如今最深层矛盾：高乔人习惯了“骑马、唱歌、赌博、跳舞以及决斗”，像马拉多纳。梅西13岁就去了欧洲。所以，他真的不适合阿根廷？

　　阿根廷早已有了质疑梅西的少数派。他们认为，如果梅西再次宣布退出国家队“也不是件坏事”。西蒙尼则疑惑，如果一支普通球队只能在C罗和梅西之间选一人，该选谁？

　　好在，博尔赫斯没有为他的老乡们关上所有的大门，在《莎士比亚的记忆》中，他还说：人的记忆并不是一种加法。

　　如果梅西在国家队中遭受的精神挫折可以做加法，他早已被击垮。所以只要还有出线可能，就不要放弃。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尼日利亚人，来吧，为阿根廷收尸，为梅西盖棺定论；或者，成为他们重生的温床。

　　记者徐丹雷报道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