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鱼、烤鱼、生吃鱼

　　——海边拾趣系列之四

　　“鲞鱼头，鲅鱼尾，吃起来咂咂嘴”，这是挂在渔民嘴边的顺口溜，也是渔民们吃海鲜的切身体会。吃鱼不吃肉，专吃头和尾，这好像很难让人理解。其实，这如同“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似的，只有海边人最有发言权。

　　家在海边，是渔家人天然的优势和福气。

　　海，就是渔家人的聚宝盆，总有无穷无尽的海品海味，等着去发现去捕获。用渔家人的话说，就是“清水里面捞银子”。大海里面的财富，让渔家人受用了一代又一代，也让天下食客总有吃不完的海味，享不尽的口福。

　　说起渔家人吃海味，那种习惯，那种爽快，那种惬意，那种韵味，是内地人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

　　记得小时候，村里实行集体经济，渔船归生产队所有，渔民们大都早出晚归。清晨天不亮就出航了，在海上经过一天的辛劳，满载着各种各样的海产品会在傍晚靠岸。每当这时候，放学的孩子们就会蜂拥到海边的船上，去寻找渔家孩子们特有的乐趣。

　　这种乐趣就是吃现成的海味，这其实也是渔家人一种不成文的习俗。那时候，渔村生活缺肉少油，孩子们嘴馋，尝鲜的愿望特别强烈，家里面干鱼吃得没胃口了，总想着每天到靠岸的渔船上去吃点现成的新鲜美味，那就是渔民们中午吃饭时炖下的那一大锅各种各样的海味。

　　日子长了，渔民们和孩子也有了默契，他们会每天在中午做饭的时候，往大铁锅里多放一些孩子们喜欢吃的螃蟹、海贝、对虾等，煮熟了后放在锅里，靠岸后让嘴馋的孩子们过过馋瘾。每当看到孩子们一碗一碗、狼吞虎咽的样儿，劳累了一天的渔民们总是特别开心快乐。

　　乡下渔村的风俗就是这么纯朴和实在，实在得彼此从不陌生，也从不区分是不是自家人，那种天然的实诚热乎劲儿，让今天的城里人也会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渔家人吃海鲜讲究原汁原味。如今城里下馆子吃一道海鲜贵得咬牙，可在海边的渔村里，那种捕捞上来的海鲜活蹦乱跳，水灵灵的透着稀罕劲儿。渔家人可不讲究什么作料，其实也是比较排斥作料的。尤其是在海上的渔民们，总是那么直接和原始，原始得让人想都想不到。他们会用葫芦做的瓢顺手在海里舀一瓢海水，倒在盛满海鲜的锅里，什么东西也不放，就用海水煮满锅的各种海鲜。因为海水是咸的，连盐也省了。每当海鲜煮熟的时候，锅盖一掀，鲜亮的色泽和诱人的气味扑鼻而来，让人心醉。

　　“鲞鱼头，鲅鱼尾，吃起来咂咂嘴”，这是挂在渔民嘴边的顺口溜，也是渔民们吃海鲜的切身体会。

　　吃鱼不吃肉，专吃头和尾，这好像很难让人理解。其实，这如同“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似的，只有海边人最有发言权。鲞鱼头和鲅鱼尾，这是海鲜鱼类中最美味的部分。小时候，还真没有体会到渔民们的这种习惯有什么讲究，大了才知道，真正品味海鲜，可不是一时地满足自己的食欲那么简单。

　　渔民们每天在海上吃午饭，这顿饭在渔民们的眼里是节省不得的。海上的活儿繁重费力，中午渔把头都会特别慷慨，允许把当天捕捞上来的最好的海鲜做成午饭，让大家一起享用。

　　负责做饭的人，会在船舱里精挑细拣各种如鲞鱼、鲅鱼、大虾、龙虾之类的海货，简单清洗一下就倒进锅里开始蒸煮。主食是从家里带到船上的，下饭的海鲜中渔民们吃得最多的往往是鱼头鱼尾，剩下最多却是鱼肉。

　　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年代渔民收获最多的是一种称作墨鱼的软体鱼类，也称乌贼，好似现在的鱿鱼，但却没鱿鱼那么大。这是一种会在遇险时从肚子里喷出像墨汁似的液体来的鱼。现在城里饭店经常会有一道韭菜炒墨鱼丝的菜，就是用这种软体鱼做的。

　　每天渔船一靠岸，村里的大喇叭里就会呼唤家庭妇女们到海滩帮忙，把墨鱼制作成墨鱼干。那种人们沐浴着晚霞在海边忙碌的盛况，至今历历在目。

　　海边的沙滩细腻而柔软，大家坐在海滩上，人手一把剪刀，把从船上抬下来的一筐筐墨鱼，熟练地一个个剪开，将里面的墨鱼黄、墨鱼蛋等特别有营养的内脏清理出来，再把墨鱼肚里的墨汁清洗干净。这些活儿是渔家妇女非常乐意干的，大墨鱼的蛋黄这些内脏是谁清理的就归谁所有，当活儿干完的时候，大家都能担上两大桶回去。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墨鱼蛋在现今的大饭店里可是一道名菜呢。

　　那时候，渔家人可没有这种讲究。大家将收获回来的墨鱼蛋黄带回后，会立刻将蛋黄分离，架起梯子爬到房顶，将它们一一整齐地摆放晾晒，待晒干后放到缸里，冬天农闲时拿出来炖粉条吃，那种味道至今也不曾在城里遇到过。

　　说起来也是一件遗憾事儿。那时候清洗墨鱼体内的墨汁，都是随便倒在海边扔掉。如今这玩意儿可是个稀罕物。在日本，有专门用这种墨鱼汁做成的墨汁米饭，据说营养价值极高。可在当年，海滩上每天都有连成片的墨鱼汁四处流淌。如果那时候知道这东西如此珍贵，该是渔家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呀！

　　清理后的墨鱼晒干后，就成了现如今商场里出售的墨鱼干。这种墨鱼干怎么个吃法，不在海边生活的人大都不太熟悉。按当地习惯，主要有凉拌、清炖、火烤、生吃几种吃法。

　　说到凉拌，实际上需要先把墨鱼干放在锅里煮四五个小时，一直到肉软熟透之后，捞出来放凉，再顺着脉络切成细段，最好加些葱丝，再用老陈醋、味精、香油和少许食盐调和，就成了一道如今在大饭店里也见不到的美味凉菜。

　　再说清炖，其实就是把晒干的墨鱼干先放进锅里炖软炖熟，再加上肉或宽条子的粉条，或白菜之类的青菜，稍加胡椒粉等作料，一起再回锅翻炒几下，待墨鱼的鲜味充分浸透到粉条和青菜之中后，出锅就是一道顶好的主菜。

　　说到火烤，这实际上是渔家人自己发明的一种吃法。就是将墨鱼干在火上正反两面慢慢烤黄，放凉了一片片顺着撕开，放进嘴里细嚼慢品，每咬一口，那种鲜香的味道就会顺着牙齿满口流淌，让人回味无穷。

　　至于生吃，那就更有传奇色彩了。记得小时候的冬天，有的男同学会每天带一个墨鱼干到学校，在课间休息时，在教室的炉子上烤一烤再吃，有的干脆直接生吃，这种吃法很快就流行起来。每到冬天渔船出不了海，农活也没多少了，大人小孩都空闲的时候，有些馋嘴的孩子就会偷偷从家中的缸里，拿出一个晒干的墨鱼干，装进口袋里，不敢在大人面前吃，跑到外面，把墨鱼撕开，放进嘴里咬着吃，权当零食享用。虽说海边人有“吃腥不闻腥”的习惯，但晒干了的墨鱼干是没有一点腥味的，嚼起来味道反而特别纯正。这种吃法大人们是不屑一顾的，只是在小孩子们中间悄悄地流传着。

　　至今，这种吃法也没上到大席面上去

　　古人将山野和海洋里出产的各种珍贵食品统称为山珍海味。海味与山珍齐名，也不枉海的博大和造就万物生灵的贡献。与海相处，幸福的渔民们不仅品味着大海的美食，也从与大海的交往中学到了胸怀博大和宽阔，学到了为人处世的厚道与真诚。

　　于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