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坐龙的文化基因

  • 来源:瞭望东方周刊
  • 关键字:丰富性,吸引,文化
  • 发布时间:2020-04-24 20:09

  仅从“哈尔滨”这个地名,便能感知到这片北疆之地文化的丰富性。这个名字到底出自何种语言文化,历来说法颇多:有人认为它来自俄语,毕竟这里与俄罗斯多有交融;更多的人认为它出自满语,意思是“狭长”,这和它地域的形状很相似;还有人认为它出自通古斯语,意思是“渡口”——这里确实水系发达,松花江自西向东横贯而过,还有呼兰河等大大小小的十多条河流在境内蜿蜒流淌,“渡口”又汇聚了人气,为它成为北方最大的都市提供了前提。

  關于它的名字,还有两则说法更加吸引人,它们都来自女真语——一种认为“哈尔滨”的原始读音为“哈尔温”,意思是“天鹅”;另一种认为它原本读作“阿勒锦”,意思是名誉、荣誉。说来说去,哈尔滨的文化历史似乎脱不开与女真人的渊源。

  如果看到哈尔滨最精彩的文化遗存,人们或许更认同后两则说法,它便是黑龙江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金代铜坐龙。

  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心目中的龙总是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来去倏忽,所以龙的造型也总是神姿飞扬、动感十足,比如游龙、走龙、飞龙、盘龙。很少有人会想到,龙静下来、坐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这条铜坐龙则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它端坐着,却仍然动静参合,比腾跃飞舞的龙更多了别样的趣味和玄机。

  这尊小小的铜坐龙,展现着白山黑水之间文化的丰富性。

  其实,我们用不着对金国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共同之处惊异,因为金国的不少帝王都是当年宋朝文化的超级粉丝,尤其是金章宗雅好书法丹青,他把宋徽宗创制的瘦金书学得有模有样。

  铜坐龙出土于金上京会宁府遗址。在将近一千年前,女真人建立了金国,定都于上京会宁府,也就是现在哈尔滨的阿城区,所以与这个短暂朝代有关的文化记忆也就被留存在了这里。

  在人们的印象里,金国的文化似乎是贫乏的,但对上京会宁府遗址的考古发现却让人大感意外——金国留下的文化遗存不仅数量不少,而且气度非凡,甚至达到了令人惊艳的程度,在中华文化史上写就了不容忽视的一笔。

  这尊铜龙是金国早期的作品,但在艺术构思和设计上却显得非常成熟,丝毫不见生涩笨拙,尤其是少见的坐龙造型,更是别具意韵。

  坐龙由黄铜塑成,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成了通体黑褐色,但金属质感仍然清晰可见,所以它显得硬朗铿锵。铜坐龙的造型看上去像是从云端落下凡间,刚刚收脚坐下来,由于左前腿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拢,所以让人感觉它的周围仍有惊风掠过,脖子后面的长鬣也因此飘动。

  浓浓的云气被扯成丝丝缕缕的薄烟,裹着地面的尘土在它的身体两侧卷起了细小的气旋,气旋向上蒸腾,在龙身上激起了小小的漩涡纹。

  一团巨大的五彩祥云坚实地支撑着它的左前腿,云朵一直延伸到后腿上,把龙的身体连贯成一条矫健起伏的曲线,天地运行、四时轮转都被包裹进了这浑然的气势里。

  这团祥云的角度很妙,它倾斜于地面,像是狂风骤起时卷起的浓云,于是这条神龙像是随时准备乘云腾空。

  由于气势夺人,人们在没见到它的“真容”之前,常常会误会它的尺寸,以为它是一尊庞然大物。实际上,它的高度不过20厘米,在博物馆里是实实在在的“小物件”。

  不过,纵然如此,观众从来不敢对它有丝毫轻慢,因为看它那微张的嘴,似乎就能听见它吐出的万钧雷霆。

  这样精彩的艺术品自然受到当年金代帝王的重视。据考证,它是皇室御用的器物,原本是御辇的装饰,被安放在车的顶轮之上,用来彰显帝王天威。有了这条龙镇场,金国的文化实力也得以彰显。

  看到龙,我们不难发现,这样的文化离汉文化并不远。

  早在商周时期,女真人的先祖便在松花江和黑龙江流域生息繁衍,到了唐末五代开始兴旺崛起。他们历来与汉人交往频繁,主动吸纳和崇仰着汉族文化,所以连龙这种汉族特有的图腾他们也愿意照搬,将其作为至高无上的权威象征。

  金代铜坐龙

  在上京会宁府遗址的长砖、瓦当、滴水、兽头等建筑构件上,我们可以看到更多龙的形象,恍惚间,这里倒更像是汉人兴建的龙城凤阙了。

  遗址里还出土了许多陶瓷、铁器、金银器和铜制品,虽然还依稀可见白山黑水之间的粗犷,但形态和中原的已经相差无几。

  最有意思的是,金上京遗址出土了数量不小的铜镜,其制作精美,纹样也极为丰富。比如双鲤鱼镜、童子玩莲镜,图案完全展现了中原趣味,其中寄寓的多子多福、升官显达的愿望也与中原完全相同;还有些以人物故事为题材的图案,更是借用了汉唐以来的神话传说,比如柳毅传书、吴牛喘月;甚至,还有与儒家文化中饱受推崇的高人隐士许由、巢父等相似的形象。

  其实,我们用不着对金国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共同之处惊异,因为金国的不少帝王都是当年宋朝文化的超级粉丝,尤其是金章宗雅好书法丹青,他把宋徽宗创制的瘦金书学得有模有样。现在辽宁省博物馆收藏的名画《虢国夫人游春图》上有“天水摹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几个瘦金体的书法,这便是金章宗的题签。他本人对诗词也颇有钻研,“三十六宫帘尽卷,东风无处不扬花”正是他的诗句。

  当然,金章宗对汉文化的迷恋和热诚是后话。仅从会宁府遗址里的金国早期遗存,尤其是这一尊小小的铜坐龙上看,这种迷恋和倾慕早早就生了根,发了芽。

  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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