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场天时地利的迷信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迷信,爱
- 发布时间:2011-01-21 14:48
2010 年11 月25 日，苏碧习惯性地顺手点击已经在收藏夹里放了三年的网址，神奇的是，不同于以往域名无法访问，苏碧看见了一张《岁月神偷》的剧照，孩子在温暖的灯光下奔跑，身后是家常旧景，下面写着“在幻变的生命里，岁月，原是最大的小偷”。
“真矫情。”苏碧嘀咕道，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激动颤抖的手。关闭近500 天的网站重新运营，页面并不稳定，只有一遍遍刷新才能偶尔看见带着测试logo 的熟悉页面。首页上依然有很多当年熟悉的网友都在尝试登录，有人的小头像后面跟着test 的字样。页面的不稳定让苏碧暂时放弃了刷屏，转而又习惯性地打开新浪微博看自己曾经的偶像王菲北京大妞般耍嘴皮，然后在@里面发现领导转给自己的工作上要注意收集的两条消息。
苏碧忽然觉得有点落寞。她在搜索栏里开始尝试输入“锥恶魇”的字眼，结果依然查无此人。苏碧懊恼地想，姚文钦应该不会上这么ZB 的网站，人人都在自以为是地晒幸福晒成功晒美貌，或者自以为慈悲和伟大地谈政治谈经济谈文化。她伸了个懒腰又刷新到最新的页面，那个粉丝甚众的星座爱情矫情地又更新了一句话：我会像你忘了我一样忘记你。
像你忘了我一样忘记你
到底要怎样才能“像你忘了我一样忘记你”？
苏碧不知道。她只知道爱这回事实在太没有逻辑。2007 年冬天，上海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苏碧正在地铁站等车，寒风吹得站台上的人瑟瑟发抖，但她还是忍不住手指僵硬地掏出手机在键盘上按了一阵。
“在干什么？”她打出这四个字，觉得这听起来像一条骚扰短信，想了想又删去。“我刚下班，现在在等地铁，回去要一个多小时，真无聊。”编好了这一条之后又删去。如果收到这样的短信，他会认为我是个枯燥的人吧？苏碧烦躁地想。
站台上的冷风被苏碧的懊恼忽略。她有些心烦地正要收起手机，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改用手机登录了一个网址。这是一个月前，姚文钦发给她的，是当时最新流行起来的社交网站，有一个非常好玩的名字叫“饭否”，也是中国内地第一个提供微型博客服务的类Twitter网站。
姚文钦总是在上面跟几个朋友从起床就开始讨论一天的吃喝拉撒。虽然苏碧的关注里只有姚文钦一个，但她也喜欢每天在上面围观别人的聒噪。比如，她又看到那个叫小露的刷屏女王在说着自己空虚寂寞的心情，然后赤裸裸地表白需要男人和爱。苏碧觉得这个世界疯狂极了，到处都是缺爱的人。正打算凑热闹发一条牢骚，却正好收到好友更新，唯一被关注的姚文钦同志刚刚发布消息，内容只有三个字：想吃鱼。
苏碧的心情忽然就像阴天见着了太阳，瞬间明媚起来。她钩起嘴角，迅速发布了一条消息：这个星期我要过得很愉快，周一清蒸鱼、周二红烧鱼、周三油炸鱼、周四醋熘鱼、周五水煮鱼……
两分钟后，手机来了一条信息，饭否提示“锥恶魇@苏碧”，内容还是三个字：星期五。
用微博晒幸福的都无耻
两个人就这样在饭否的你来我往中熟稔起来。那时的苏碧时常觉得爱是一种天时地利的迷信。就像她和姚文钦，在同一个地方长大，读同一所中学、大学，毕业之后在同一个城市，却通过一个校友在上海的同乡群认识。大多时候，姚文钦给苏碧讲各种各样的冷笑话和荤段子，有时发一些好玩的小网站逗趣。QQ 聊天和爱发短信的姚文钦是苏碧完全喜欢的类型，言语幽默，有源源不断的话题。
苏碧觉得自己有些心动，出于羞涩和不安，又不敢当面和姚文钦摊牌，于是饭否成了两个人最好的联系方式。那些想让对方知道的微妙心理，都能通过饭否以自言自语的形式微妙地传递。姚文钦阅读她的每条呓语并且热情回复。在一个发烧到39度半的夜里，苏碧迷迷糊糊抱着笔记本更新：生病了想有人关心。姚文钦在第一时间回复：赶紧医院去。她觉得有点甜蜜，不自觉撒娇：不不不，我讨厌去医院。不解风情的幽默男生@到：傻丫头，别害怕，上海的医生哥哥都很港都。
这就是转发功能的雏形。那时他们谁也没有想过用私信，这点你来我往的小情意有点像是眉来眼去。许久之后苏碧看到那个喜欢叫自己公主的大S 用新浪微博跟京城四少之一的公子谈情，她矫情地写，善良的男孩们女孩们，晚安！然后同一时间，所谓的公子也在微博上道了一句晚安。苏碧狗血地顺着大S 的微博一条条读下去，最后竟微微有点心酸。她忽然无比想念自己那个应该已经杂草丛生早就无法访问的饭否，她记得自己也曾经在上面脸红心跳地写到过：我可否把你比作一个夏日，但你比夏日还要美丽。那是2008 年冬天，全中国遭遇了50 年一遇的雪灾，而苏碧却觉得生活温暖如夏日，那是有姚文钦一直在网络上陪伴的日子。
晒幸福会有什么结果？苏碧与姚文钦已经失去联系了489 天，而大S 和汪小菲在与人争执之后注销了账户，几天之后，媒体曝出他们已经结婚的消息。
我们爱饭否
说出来大概没人相信，当年让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个人疏远的只是一件很小的事。苏碧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一个揣度心意的方式，要求姚文钦在每天睡觉之前必须给她发一句“晚安”。姚文钦明确表明这种形式主义没有意义，他说，习惯容易造就宠溺。苏碧着了魔一样相信了那些揣度的含义，他之前对她的好，也许只是出于客气。这种客气和好无关情爱，仅仅因为姚文钦身为男性的基本风度而已。
于是她开始刻意疏远，她甚至不再更新饭否，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姚文钦的只言片语。知道他有段时间失了业，然后去学架子鼓，后来又重新换了工作，有别的女孩来他的主页跟他暧昧。姚文钦也从来没有质疑苏碧的冷淡，他们像忽然靠近又迅速分开的陌生人一样，回到最初擦肩而过的距离。
半年过后开心网上线，大家着迷于买卖奴隶、偷菜抢车位，饭否几欲被新的热门取代，苏碧也登录越来越少。2009 年7 月7 日，她还是忍不住在久违的饭否上发了一条消息：七月应很好，你若倘在场。
她看见回复的地方很快显示有新消息，直觉告诉她那是姚文钦，可是，只隔了几秒钟，她点击，页面经过好长时间的载入后再也无法显示。
苏碧不甘心地一遍遍刷新，无果。
苏碧懵了。
她慌忙百度，发现饭否的创始人王兴在网站被封之前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凡是期待。
他们就这样真的断了联系。手机里面虽然有对方的号码，但始终觉得没有理由再联系。苏碧开始习惯在漫长的岁月里刷新一个无法访问的域名，加入百度的饭否贴吧和豆瓣的我们爱饭否小组，那里有无数的跟她一样的人，始终在追忆缅怀或者寻找遗失的什么。
假装从未消失
2010 年，在经历了“围观改变中国”事件后，新浪俨然霸占微博这个江湖。饭否归来，就像结婚之后突然听到初恋的消息，一般人都会先激动然后欷歔，最后生活继续。苏碧在经过了狂喜后并没有陷入痴迷，饭否的页面和当年没有区别，但她已与几年前不同。第二次想起来要登录是因为看到某本杂志上刻薄的标题：《饭否有必要回归吗？》
苏碧想了想，觉得必要，于是再次登录。服务器已经稳定，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主页上竟齐整整很多条消息，全部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更新。
2010年10月21日，我还在这里，晚安，亲爱的。
2010年6 月18 日，德国队被诡异的西班牙裁判彻底遏制住了野性狂野，南非世界杯太寒冷了，苏碧小朋友有没有在夜半看球？晚安，我的姑娘。
2010 年4月3 日，去电影院里看《越光宝盒》，孙俪演得特别用力。朱茵还是那么美，郑中基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对她说我爱你。其实，说晚安比这个容易。
2010 年2 月16 日，王菲复出在春晚上唱《传奇》，天后依旧，时光没有改变。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晚安，苏碧。
2009 年12 月17 日，竟然没事看了个小白文，《我在回忆里等你》，女主角在最爱的时候离开，她说最动人的誓言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那么说晚安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
……最早的是7 月7 日回复苏碧的那句“七月应很好，你倘若在场”，姚文钦在饭否崩溃前的最后一秒说，“晚安，我在。”
苏碧盯着屏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饭否被封的这些日子里，原来还可以通过手机往饭否的后台发送消息。这些消息无人看见无人关注无人回复，将近两年时间，有人假装饭否从未消失。
苏碧擦干眼泪，迅速掏出手机找出姚文钦的电话按下拨通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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