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母亲电话，龙哲顿时眼角笑起了褶皱，两人嗯嗯呀呀扯了一些有的没的，跟他们母子没有一点关系，今天说了明天就能忘却的东西。
大概良好的关系从来都是以说废话来维系的吧。聊到最后，才聊到一些有效信息，类似“确定是下个周六回去是吗？弟不送爸过来吗？”“直接叫个车送来？”“噢噢，我待会儿就去订票。”
他的父母从外地到了同城的弟弟家，这个月下旬，弟弟将迎来第二个孩子的出生。奶奶过来照料，当爷爷的仅仅打个酱油，看一眼，不可能帮忙。当爹的时候就没有帮过忙，当爷爷，更别提了。但不出力的人，存在感也会跟着走低。所以，他也待着无趣。多一个孙子，对他来说是喜事，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多了也就那样。他打算再待一周就回老家。走之前到大儿子龙哲这里逗留一下。
挂了电话，他的老婆从里屋走了出来。“你让你弟直接送你爸去火车站不行吗？”“他可以过来住几天看看孙子呀。”“哎，等一下，你要给他订回去的车票？他不等孩子出生就独自回去？下个周末离你弟妹预产期不就很近了吗？就差三四天，你们全家脑子可真好使啊。”
忽如其来的贬损让龙哲有点措手不及，没有可以反驳的点。他有点懊恼。“你看你们做事情过脑子吗？做什么都只能想到眼前3米远，再远一米都够不着。”打蛇打七寸，妻子找到了袭击的诀窍。
龙哲只好重新发起了视频通话的请求，他劝服父亲改变主意，等弟弟的孩子出生后再离开北京。他的双亲在电话那头只呵呵一笑，大意是也可以，母亲说本来她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你爸说有点待不惯”。
于是母亲选择随他去咯。母亲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于龙哲看来是母亲一贯的温和慈祥，于龙哲老婆看来则是没有坚持过主见，也懒得费神多想。人是好人，但是没有用处。
当然，她不可能当众指出，这实在不够体面，指责上一辈没有什么用处，尽管不算偏颇，但过于赤裸，也挑战人的敏感线。此外，指出来也无济于事了，看破不说破，何必把人往死里得罪呢。
她只会私下与老同学林晖讲讲。似乎林家难念的经更多，只要是听她聊上一段，人就很容易感到知足和平静，甚至要升华成劝对方“别这样想”“他们这样或许是因为……总之也是情有可原咯……”
但今天的林晖听完龙哲家这点小事，倒是显得平静。她鼻腔哼了一下，“我同事都要进手术室了，她婆婆还让儿子送她去车站回老家。所以这些人的思维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我也见怪不怪了。”
她罕见地没有提到随时可以用来作为反面典型的自家婆婆，因为她婆婆今天让她满意了一回。“上午她打电话给我老公说两天没有在幼儿园的视频里见到孙女了，是怎么了。感觉还是关心的。之前我真是丝毫感受不到她的心。娃娃长到3岁了，可能抱过一两次，一次10秒。总说手痛，我真的有火，那舞厅里跳得飞起的是谁？”
说着说着，旧事又上心头。今天婆婆还算让人欣慰，每天都会有人倒胃口，今日份的倒胃口名额被老公占据了。“想起来就烦，今天带孩子去上英语预热课，给你看个照片，有个男家长来试课，就这样抱着孩子抱了一整节课，真的好有耐心，一直陪着说话，课间还讲绘本。弄得我回来冲我家那位又发了一通脾气，他下午也去陪课了，圣诞树一样坐在那……”
“哎呀，好歹他都老老实实陪着去了，不用处处跟人比较嘛。”
龙哲老婆听到这，开始替老同学的丈夫找补起来，这一宽抚人心的句子，标志着两位女士这天下午不吐不快的通报工作进入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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