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选有规则，评委有态度

　　每两年举办一次的全国摄影艺术展览，是中国摄影人的修炼过程，也是结果。我已经多次参与过全国影展评选了，从往届的艺术类、多媒体类，再到这一届的纪录类评选，我有一些感受，既是关于全国影展，也是关于中国摄影。

　　全国影展的魅力，不仅仅在于它是中国历史最为悠久、影响最为广泛、规模最大的全国性摄影展览，更重要的是，它是影响中国摄影发展方向的一个重要因素。从全国影展的征稿与评选，或许能够管窥中国摄影的整体面貌。

　　摄影术发展至今，已经有180 多年的历史。这门艺术诞生伊始，即包含着机械性与神性，它随着时代与技术的进步不断发展，今天的摄影与过去的摄影有极大的差别。数码技术的产生与普及，使得摄影在胶片时代的“神”性逐渐消解，拍摄过程的简单化与成本的低廉化，使得拍摄者的经验不再占据重要地位，这也造成了当下中国摄影参与者人数呈几何级数增长。这当然有其优点，如今摄影的范围已极大扩展，无论表现形式、创作方式还有题材，在广度上都有很大的进步。但同时，中国摄影群体的“繁荣”景象，也常常隐含着许多不理性的因素。

　　摄影，归根到底，是真实记录与艺术表现两者相结合的艺术，从全国影展纪录类来稿作品来看，部分优秀作品会在长期的思考和实践中充分地沉淀，并脱颖而出。但同时，许多不理性的因素最直观的表现是摄影师作品质量参差不齐，这种水平上的差异，反映出的是拍摄者对于摄影理解的深度的欠缺。今天的许多摄影师在拍摄照片时，并非理性地思考记录与表现的关系，而是乐于“模仿”长期传播于大众审美趣味之中的“经典”模式，因此其摄影创作也形成了固有的思维模式。这样的作品，缺乏对摄影语言本身的思考，要么是模仿，要么是各种时髦元素的组合。评选过程中，我常常看见这样的情况：同一个场景，分别出现在两位摄影师的作品之中，或许还有更多的表现同一场景的作品，在初评时就被筛掉了。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个培训机构，将艺术创作变成了对评委心思的揣测，进而据此开班授徒，摄影者对摄影艺术本身不求甚解，沉不下去，为获奖而拍，为功利而拍。全国影展应当对摄影学习者加强引导，因为即使有人通过这种培训侥幸入选，长期来看，不但对全国影展品牌有害，而且对整个中国摄影的发展有害。

　　我多年来担任平遥国际摄影大展的艺术总监，同时也担任本次全国影展的策展人。通过多年来的策展工作，我见证了摄影技术的发展，也见证了中国摄影人在摄影理念上的一个显著转变：人们对摄影的热情正在变为对摄影的思考。在我看来这对摄影艺术的探索是一件好事，也是我一直力图通过策展工作以达成的目标。目前，全国影展的投稿热情依然高涨，这其中固然缘于全国影展的巨大魅力与影响力，但来稿作品中的跟风模仿现象依然普遍，这一现象应该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我有时开玩笑说，在平遥，我宁愿组织十次大展，也不愿意组织一次评奖。全国影展名为展览，但我想，这个展览或许是世界上最难评选的奖项。艺术并非竞技，无法有一个量化的标准，但评审须有规则，选择了评委就是选择了评价标准。而这种标准，是在评委之间相互争论、论证、折衷中达成的。

　　作为评委，我承担着极大的责任，这是一份对摄影艺术的责任，也是对参与进来的摄影师的责任。在作品面前，评选是评委与摄影师的对话。当我观看一幅作品时，总是试图站在摄影师的角度，体验作品的内容以及相关的影像表达，还有作者在创作作品时对影像的挖掘。这样的解读过程是一个艰苦的过程，但这是评委必须面对的。当然，我也清楚，最终选出的作品未必每个评委都满意，但这就是评选，是规则与态度共同产生的结果。入选的作品是由评委们集体评议而产生，这应该体现的是所有评委对于摄影的最大程度的共识。

　　我觉得，目前我们应对最终结果以及由结果可能引发的未来进行思考，或者说，使全国影展评选的结果具有更多的前瞻性。

　　因此，关于评选，我有两点建议：一是在评审之前，评委人选应当公开，身份的公开更加具有约束性，以绝对的透明消除掉人情对评选的影响；二是建议评委一评到底，不再分初选与终选，评选代表着评委的态度，一评到底，反应的是本届评委的水平，能更为有效地呈现本届评委对摄影的观点。

　　我常常觉得，所谓的评选，结果不是终点，还在于对摄影艺术的交流与探讨，在于对影像作品的解读。今年我有幸担任全国影展的执行策展人，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挑战，它有着全新的意义。当然，这次策展工作，我们组成了一个专业化的团队，这个团队年轻活跃，目前在中国摄协的领导下，我们认真对待每个流程，对展览的操作、作品最终的呈现，都做了详细的设计。

　　全国影展不仅仅是展览，也是一个综合性的大型摄影活动，是一个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对艺术作品进行再创造的过程。面对同样的作品，不同的策展人会有不同的呈现结果，即便是同一策展人，也会因为展览目的的不同而选择不同的设计。全国影展有近300件作品，共计1800 多幅，在策展过程中，我们在整体把握的情况下，力图呈现出展览的整体风格，另一方面，努力尊重每一位摄影师的原创精神，展示每位摄影师的特点，希望能够提供给大家一个完美的观展体验。

　　张国田，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大展艺术总监，中国工业摄影协会副主席，中国摄影家协会策展人委员会委员，第28 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终评阶段纪录类评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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