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管理决策中冲突价值的识别与利用

　　【内容摘要】战略决策是由若干核心决策者在分析讨论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讨论的过程质量越高则得出战略决策的质量可能就越高，因此我们的关注焦点就是分析讨论的过程。该过程聚焦于“人”，而“人”的常态化动态性决定了讨论过程中人与人的互动更是一个高度交互而动态多变的过程，该过程最大的特征就是冲突总是伴随其间，进而讨论的过程质量就取决于冲突管理的质量，如能放大冲突有利的一面并缩小不利的一面，将有利于提高战略决策的质量。在此基础上，本文分析了战略管理中不同冲突类型的价值识别问题，指出由于战略决策具有重大而又敏感的特征，这使得战略决策中的冲突往往是关系型冲突和内容型冲突，两者兼而有之的混合型冲突，为了将混合型冲突的正面价值放大，同时尽力减弱负面价值，就需要刻意对讨论过程这一微观环节进行细节设计，以实现对冲突价值的利用。进而提出在讨论过程环节应运用“德尔菲”方法，该方法能最大限度屏蔽战略决策中潜在的关系型冲突，并最大限度放大战略决策中内容型冲突的正面价值，同时在“德尔菲”方法的基础上，还可以利用冲突来打破战略决策的路径依赖性，实现利用冲突来提高战略决策质量的目的。

　　一、引言

　　战略管理是企业为应对未来不确定的环境而制定的长期计划，由于未来的高度不确定性，这使得战略决策的做出往往取决于决策者个人的主观判断，同一行业不同公司的不同决策者，必然在主观判断上存在差异，这种差异化的战略决策也必然在未来表现为差异化的公司业绩，而同一公司在不断面对战略决策的生存发展过程中如何不断提高战略决策的质量，进而不断提升公司业绩就成为可持续发展的关键。要实现这一点，就需要探讨影响战略决策质量的因素。战略决策是由人做出的，是由围绕当前战略命题的若干核心决策者在分析讨论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因此战略决策的质量受到这一分析讨论过程的直接影响，分析讨论的过程质量越高则相对而言得出的战略决策的质量可能就越高，因此我们关注的焦点就需要集中在分析讨论的过程上。相对于项目管理聚焦于“项目事件”以及财务管理聚焦于“财与物”的管理过程不同，分析讨论过程是一个聚焦于“人” 的管理过程。对“项目事件”的管理和对“财与物”的管理过程，由于事件、财产、物品相对而言是静态稳定的管理对象，虽然也有时间维度，但时间在多数情况下是按照可计划的准常量来看待的，动态性相对不强，因而项目管理和财务管理是一个相对静态的优化过程，只有在突发情境下时间变量发生变化才会带来动态性。而分析讨论过程由于是一个聚焦于“人” 的管理过程，而“人”本身又是一个常态化的高度动态的对象，因此分析讨论过程中人与人的互动便是一个高度交互而动态多变的过程，这样一个过程最大的特征就是冲突总是伴随其间。可以说，分析讨论的过程质量取决于冲突管理的质量，冲突本身有利有弊，如果能将冲突有利的一面尽量放大，而将冲突弊端的一面尽力缩小，那么意味着决策者彼此间信息交流的广度更大，同时讨论分析的深度也更深，这样将有利于提高战略决策的质量；反之，如果对冲突的管理不能扬长避短，则表现为人与人之间对不同冲突观点的回避或激烈对抗，信息的广度和分析深度都无从谈起，战略决策质量必然受影响。因此在战略管理过程中，我们需要善于识别冲突的价值，并对冲突的正面价值进行挖掘和利用，进而提升战略管理的质量。

　　二、战略管理中不同冲突类型的价值识别

　　管理学原理告诉我们冲突的类型总体分为两种，一种是关系型冲突，另一种是内容型冲突。前者是指在人与人的互动讨论中，冲突的焦点不是人与人之间观点的差异，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人际矛盾。而后者冲突的焦点则是人与人之间观点的差异。管理学一般原理告诉我们，在追求沟通协商的高质量结果时，关系型冲突总体是不利的冲突类型，这种冲突建立在人际关系矛盾的基础上，冲突过程不是为了解决所讨论的问题，而是为了在人际关系中占得强势地位，沟通协商的过程成为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讨论过程的结果不是最重要的。而内容型冲突一般则认为相对是有利的冲突类型，冲突的焦点是人与人之间观点的差异，差异化观点越多则分析讨论的广度和范围就越大，备选方案就越多，从中产生更优化方案的概率也就越大，因而对分析讨论的结果更有利。

　　但在企业组织的战略管理实践中，冲突的两种类型往往不容易截然分清。针对战略决策开展的分析讨论过程与组织中下层级的讨论过程有差异，前者由于决策的敏感度更高，决策的影响力更大且对未来绩效的影响更大，因而在围绕战略决策开展讨论过程时，不同个体间潜在的冲突会更显著，这里的冲突也包括以上两种类型。而两种类型不易截然分清的原因在于，关系型冲突虽然在“结果”上表现为参与战略决策时两人之间的人际冲突，但之所以会出现这一“结果”，有两种可能的“原因”，一种是我们常规认知的关系型冲突，即源于组织成员间最初在观点上总是存在差异这一“原因”，久而久之由内容型冲突转化为关系型冲突；而另一种则是源于冲突两人的战略利益本身有矛盾，需要争取各自在内容层面的实质利益，这时表面上是关系型冲突，但本质却属于内容型冲突。同样，在战略决策讨论中，内容型冲突虽然在“结果”上表现为参与战略决策时两人观点的冲突，但之所以会出现这一“结果”同样有两种可能的“原因”， 一种是我们常规认知的内容型冲突，即源于冲突两人本身的人际关系是正常或良好的，而且两者的战略利益本身是一致的，这时两人的冲突自然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在内容层面展开；而另一种情况则是，组织成员间最初在观点上总是存在差异这一“原因”，久而久之由内容型冲突转化为关系型冲突，但后期双方都控制或摒弃了各自的人际狭隘性，关系型冲突又转化为了内容型冲突。

　　因此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到，两种冲突类型在面对战略决策这一重大而又敏感的命题时，并不是静态稳定的，而是处于一种动态相互转化的过程中。而影响两者相互转化的权变因素也是多种多样的，既有两者间战略利益是否一致，也有两者初始的人际关系如何，还受到时间动态变化的影响。这意味着战略决策中的冲突往往是两者兼而有之的混合型冲突，为了将这种混合型冲突的正面价值放大，同时尽力减弱负面价值，就需要刻意对战略决策讨论的过程这一微观环节进行细节设计，进而实现对冲突价值的利用。

　　三、利用冲突来提高战略决策的质量—— 基于“德尔菲”方法

　　既然冲突在战略决策中表现为混合状态，在难以明确识别每一次冲突是何种类型的假设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将潜在的关系型冲突进行弱化甚至屏蔽，而管理学的决策方法中“德尔菲”法是一种较为适合解决以上问题的方法。在战略决策中应用时，该方法强调在会议讨论初期，先不面对面直接讨论，而是由每个与会者独立写下自己的想法，并写明自己得出这个想法的原因，每个人都将这两点写在纸上但不署名，接着由会议组织者收集起来并一一在大家面前读出来，进而每个人都听到了大家不同的想法和原因，这时部分人员可能受到其他观点的启发和影响而转变了想法，那么就有了第二轮，再次由每个人独立写下自己的想法并注明原因，组织者再次收集起来并一一在大家面前读出来，如此循环往复，最终大家写在纸上的想法可能会逐渐一致或类似。这种“德尔菲” 方法尽管是管理学理论中的一般化方法，但由于实施起来程序繁琐且较为费时，因而在管理实践中应用很少，但结合前文的分析，该方法较为适合在战略决策会议中应用。原因有以下两点。

　　（一）“德尔菲”方法最大限度地屏蔽了战略决策中潜在的关系型冲突

　　该方法最大的特点在于每个人写在纸上的想法是不署名的，因而组织者阅读所有内容时，每个人只是听到大家的想法，但并不知道每个想法是谁提出的，这样每个听者关注的只是纸上的内容，并单纯基于不同的内容来修改完善自己的想法，进而屏蔽了每个想法背后“提出者”的人际影响，也就最大限度屏蔽了潜在的关系型冲突。而相比较而言，用常规面对面讨论的方式，就可能出现甲方觉得乙方的想法对，但由于知道这是乙方的想法，导致碍于两者间的关系型冲突而难以当面接受其观点，给讨论过程造成无谓的障碍。结合本文探讨的主题来说，战略决策是事关全局的重大决策，对决策质量有着更高的追求和更为迫切的需要。而前文已述，战略决策的质量直接受分析讨论的过程质量影响，因此我们更有必要在讨论过程这一微观环节进行细节设计，而设计的核心就是将讨论中的关系型冲突最大限度地屏蔽，所以 “德尔菲”方法对于战略决策而言具有更强的契合性、迫切性和重要性。

　　（二）“德尔菲”方法最大限度地放大了战略决策中内容型冲突的正面价值

　　该方法的另一个好处在于，先让每个人都写出自己的想法，并在匿名的状态下由组织者全部读出来，这就保证了讨论过程不仅能收集到尽可能多的方案内容，而且所有内容都会经由组织者来平等地表达出来，让大家都听到，避免了传统面对面模式下“多数人沉没”（即部分个体不善言辞不发言）和“少数人统治”（即另一部分个体又频繁过多发言）的可能。“德尔菲”方法中发言主体的广泛性，决定了内容的多样性，内容多样性又必然最大限度地放大了内容型冲突的可能性，进而有更大概率从中识别出更优化的方案。尽管该方法耗时较多，但对于本文探讨的战略决策而言，由于其特殊的重要性而更值得花费时间使用该方法。

　　四、利用冲突来打破战略决策的路径依赖性

　　以上基于“德尔菲”方法的战略决策讨论过程最大限度地屏蔽了潜在的关系型冲突，最大限度地放大了战略决策中内容型冲突的正面价值，这两点对于提高战略决策的质量具有一定程度的普适性，能够改善大多数情境下的战略决策过程。

　　在此基础上，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挖掘并利用冲突的附加价值，在普适性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战略决策的差异化，突破组织过去发展的路径依赖性。具体来说，组织在既有战略发展路径和过程中积累了很多有形资源和无形资源，这为组织提供了延续路径依赖发展的资本，但在环境发生巨大变化时也是组织突破既有路径的障碍，而随着技术变迁和商业模式更迭速度的加快，后者作为负面作用的可能性逐渐加大。在这一背景下，运用“德尔菲”方法开展战略决策讨论时，个人发言的匿名化使得每个人可以无所顾忌且独立自主地发表个人意见，更多具有差异化、创新性甚至颠覆性的战略构想有机会被摆上台面，得到大家平等的讨论，这其中由于内容型冲突被放大，匿名提出的若干观点之间更容易产生激烈的冲突，这就为战略决策突破既有的路径依赖性提供了更大可能。尤其针对那些突破既有路径依赖的战略构想，在多轮匿名修改方案的“背对背”讨论过程中，决策参与者实质上以更加公平民主的方式，对每个方案认可赞同与否进行了“投票”，在突破路径依赖性的同时也实现了决策的民主性和科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