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晴烽:曳尾于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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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3-12-27 13:43
摄影/周晴烽 采访/边野
说起周晴烽可能很多人会陌生,但是她在社交媒体上以“曳尾菌”为名的账号却拥有200多万的粉丝。“曳尾”一词源自于战国时期的《庄子·秋水》:“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原意为“不如拖着尾巴在污泥中偷生”,后有隐逸于世的引申之意。毕业于中南大学药学专业的周晴烽,曾经在上海一家医药企业工作,但是2013年她第一次窥见微观菌物的时候,便一头扎进了这个神奇的世界不能自拔。为此,她于2019年辞去工作成为了一名全职博主,在自媒体平台上通过照片和视频的方式分享着与菌类的种种缘分。曳尾于菌中对她来说不仅是探索欲望的满足,同时还维系了生活所需。
多变的色彩、玲珑的质感、奇特的造型,在周晴烽的影像中那些仅有几毫米大小的菌物呈现出有如外星世界一般的魔幻形态。她认为,某些菌类不仅有着夺目的外观,还有着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习性,例如多头绒泡菌会“捕食”,会“逃跑”,甚至在复杂的迷宫环境中可以自主计算出最短路径。日本科学家用它做过一个著名的实验,将麦片按照东京周边市郊站点位置放在地图上,放入多头绒泡菌,它扩散吞噬麦片之后留下的痕迹可以形成一个精简的网络,最终结果与现实中东京地铁的线路图非常接近。
周晴烽的“模特”最初来自山野、公园、街道,只要有适合菌类生长的地方她都不放过。在户外搜寻之余,她也尝试在家中培养菌类,这项工作既需要专业知识和技巧,也需要付出极大的耐心。透过镜头,各种菌类向她展示了从发育到繁殖然后死去的短暂又绚烂的一生。在用全部身心去观照这些微小生物的时候,周晴烽甚至会和它们产生了共情——从某些菌类身上可以看出属于人类的应激反应。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以真菌为例,有科学研究表明,从多种蛋白质及DNA序列来看,它与我们的共同点比跟植物更多。
周晴烽用影像呈现的是时刻与我们的日常生活交织,却又不为人知的微观世界,这些隐匿的美一经传播将会成为许多人在探索未知道路上的原动力。
第一次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你的作品之后才了解到原来菌类的世界是这样的奇妙,相信有很多人会跟我有同样的感受,在这样一个小众领域内你获得了如此之高的关注度,是否也有些出乎你的意料?
也不是太意外,因为我从2013年开始在微博上分享有关动植物等生态相关的内容,从那时期我就已经积累了一定量的粉丝,虽然现在视频平台开始兴起,但是从早期就关注我的粉丝到现在还是很稳定。
你为何从拍摄其他动植物转向了菌类摄影呢?
其实从我注册微博开始就已经开始拍摄菌类,那个时期是大大小小各种菌类都拍,虽然我现在也是大小都拍,不过主要重心放在黏菌上了。因为我的摄影设备拍黏菌那个大小的菌类特别合适,如果拍大一些的蘑菇的话我就要带两套设备,所以从2015年开始就基本只拍黏菌类了。我不拍大蘑菇还有一个考虑是,太大的个体很难长得完美,越大就越容易有残缺,但是拍黏菌就很容易碰上完美形态的个体。
拍到完美形态和收集新的种类哪个是你更看重的呢?
我会喜欢形态更多一些,是否新品种倒不是我在意的,其实每次去野外,我总能找到一些没见过的新鲜物种,但是它们大多数都长得平平无奇,只有专门搞研究的人才能知道它们的特别之处在哪里。对于拍摄对象我有两个点去判断是否喜欢:一是长得很好看;二是长得很有特点,无论是结构上的特点还是行为上的特点,比如说它会有一种全新的繁殖方式或者会有弹射孢子的器官之类的,这种哪怕长得丑一点我也会很喜欢。
菌类的品种分类特别的庞杂,据说光真菌就有1300 多万种,想要完全了解并不容易吧?
地球上有多少种真菌是真菌学家都关注的问题。目前普遍认为世界上的真菌数量约为220-380万种,但随着高通量手段的发展,有科学家通过培养方法和非培养方法对不同生态环境样品中的真菌多样性进行分析评估后预测,地球上的真菌物种数量约为1270-1320万种。很多菌类我只能辨认到大类,要寄给专家帮忙鉴定。
在拍摄菌类之前你应该需要特别了解它们的形态和习性,你都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去学习相关的知识呢?
最开始要先认识几个基本的种类,比如花盆里常见的纯黄白小鬼伞,野外木头上白绒绒的鹅绒菌。之后再看到新种就会了解其中的区别,然后就会开始漫长的查询过程,相关的工具书要买齐,然后在国外的各种图库或者网站上盲找也是常有的事。刚开始拍摄菌类肯定不认识的多,慢慢积累以后大多都认识了,即使有不太熟悉的也总能给归到一个近似的类群里去。
你的这个拍摄题材有没有什么国内外同行可以进行交流的呢?
国内有很多人是拍蘑菇的同时顺带拍一些黏菌,不以微观菌类为主,所以国内的同类题材摄影师还比较少。国外拍摄微观菌物题材的摄影师我发现了十多位,平时会在社交媒体上互相点赞,有什么不认识的菌类也会发给他们一起辨认一下。
你具体的拍摄过程是怎样的?是不是培养菌类要占据大部分时间,真正拍摄只是最小的一个环节?
是的,因为如果菌类本身足够好看,我就会用最简单的方式给它布光,也不用特别设置什么背景。主要是前期的培养要耗费很多的精力,我需要用不同的基物来培养不同的菌类,在培养之前可能还要给它喂食。有些真菌需要用不同的培养基来培养,所以要通过查文献去做培养基,要严格按照无菌的操作。我在自己家里搭建了一个小型实验室,有培养箱、灭菌锅和超级净化工作台。菌类培养出来以后要根据它的状态决定拍视频还是拍照片,有时候我也会拍延时摄影,拍延时的时候就要预判好菌类的生长方向,提前做好构图。
你一般都用什么设备来完成拍摄?
我用的是佳能的5DSR 机身, 镜头就是佳能MP-E 65mm f/2.8 1×-5×微距镜头,还有老蛙新出Aurogon FF 10×-50× NA0.5 SupermicroAPO显微镜头。偶尔也会用其他镜头来拍稍微大一些的蘑菇。
你的这些微观菌类摄影非常特别,你有考虑过用这些影像制作一些衍生品吗?我以前考虑过,但是在具体转化的时候遇到困难,我曾经考虑过将某些黏菌照片做成耳钉,因为你会发现很多黏菌的形态跟耳钉很像,或是做成模型和小摆件也行,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用什么样的制作材料去还原黏菌的质感。
现在是不是有很多人通过你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视频也开始尝试拍摄微观菌类?自己拍摄黏菌有什么要注意的?
能拍摄的人有很多,但是多数人都会卡在培养的那一步,因为这个确实挺难的,我开了一个网店,卖一种培养好的黏菌可以供大家自己尝试培养、拍摄。拍摄的时候不要大意,最好戴上口罩,因为有些菌类的孢子对于呼吸道还是会有影响,虽然对有些菌物来说人体的温度它是不能萌发的,但是会对人体产生类似过敏的刺激。还有一些真菌类是条件致病菌,比如毛霉菌、曲霉菌、隐球菌等等,在免疫功能低下的那部分人群中,可能引起真菌性肺炎。
你现在拍摄这个题材已经十多年了,如何一直保持新鲜感呢?
有一段时间我会发现周围好拍的菌类都拍过了,还有更多种类不太好拍,不仅需要去更远的地方寻找,还有花费很多的精力把它们培养出来,这个成本很高。现在反而把节奏放慢了,偶尔做一些景深堆栈的片子还挺有意思的,用这种方式每拍一种都要花很长时间,主要是后期的修图要用很多时间。
有特别惊喜的情况,有几种黏菌比如说灯笼菌我特别喜欢,但是一直拍不到,有一次在培养菌的过程中木头上长出来了另外一种,等我拍完以后才发现就是我喜欢的灯笼菌,它生长过程的延时摄影应该在世界范围内都没多少人拍到过,因为它很小很不容易找到,那次能够拍到它让我非常惊喜。结果当我很兴奋地把作品发到网上,大多数网友都没有什么反应,让我有点小失落。特别失败的例子也有,有时候我费了很大周折架好了机器和灯光,结果要拍摄的菌类长歪了或者半路死掉了,有次我拍一个木耳,由于长得很慢要拍一个月的时间,结果最后一刻它发霉了,这真的让人很烦火。
你未来的拍摄计划是怎样的?
我要完成一些书稿,还有一些纪录片的合作。然后我会花更多的时间来研究堆栈技术,还有很多拍摄可以尝试使用那个方法。我各种平台上的视频也会继续保持更新,尽量多推出一些大家喜欢看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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