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动力与必经的障碍“TOP20·2023 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观察

  • 来源:中国摄影
  • 关键字:摄影,观察,艺术
  • 发布时间:2024-01-20 14:20

  纵观此次“TOP20”,投稿作品的数量远超于之前的几届,最终的入选作品涉及历史、自然、自我、山水、家乡、都市多个主题,同时也有对摄影本体语言的思考。与之相比,前几届新锐展中充斥着大量景观摄影、私摄影、家庭系列等题材,而这些题材在今年的投稿中减少不少,可见当下的摄影创作者们已经开始主动避免题材的雷同。在创作手法上,装置、行为等手法相较之前流行的古典影像工艺、摄影书、物质材料的加工等也丰富不少,与当代艺术的联系更为密切。

  例如入选摄影师何博的作品《送流水》就是将行为摄影与行为艺术融合,使用中国画毛笔工具,以水当墨,以石做纸。瑞士的韦扎斯卡山谷的地貌与家乡的相似性勾起了作者的思乡之情,于是笔墨体验与摄影行为的不断重复,抚慰着作者的内心感受。王博斯的《照度的回响》,通过“现成品”的改造、室内置景等装置的方式试图拓宽摄影表达的边界。徐思捷的《起源—狄奥尼索斯》使用鸵鸟蛋壳、明胶银盐感光乳剂、合金罩LED灯、铝型材、 白石英砂,用针孔摄影创造了一个负像的“蛋中世界”。由于将整个蛋的内壁作为成像面,影像产生的形变将雕塑经由光的转化,变为表情各异的酒神形象,似乎在感召人们反思摄影发明的初衷,即改变人们的观看方式。蛋壳成为成像的介质,影像主体(酒神)被扭曲成表情夸张的形象,“雕塑形象原有的崇高性被原始的光学原理戏谑地解构”。吴雨航的《不完整的》在作品具体的图像制作过程中,将采药过程中与父母共同拍摄的底片置入熬煮后的草药汤进行浸泡、熏蒸,彩色负片的乳剂涂层经过药液的浸泡后,剥离、脱落,甚至变质,呈现出不完整的图像。

  当下,“媒介性”正替代“拍摄主题”成为摄影创作的关键。而我们讨论摄影媒介的时候,更多的是将它放置在当代艺术的语境中。不同于现代主义时期艺术家们追求纯艺术语言的表达,探索艺术本源的特点,当代艺术家们根植于后现代文化,看似随意选择的媒介背后,重要的更是观念的表达。

  史阳琨的《圆明园四十景》首先是使用数字摄影与19世纪广泛应用的火棉胶湿版摄影法相结合的方式,在横店圆明新园的基础上创作了《圆明园四十景》。2022年9月,美国迪美博物馆举办名为“权力与视角:中国早期摄影”(Power andPerspective: Early Photography in China)的展览,他将“四十景”的湿版底片制成明信片,贴上邮票,寄到了美国迪美博物馆展出。作品、技术、展示与创作理念形成了闭环,作者用自洽的逻辑和行为表达对历史的模仿和对摄影的质疑。周子杰的《补阙》运用地理勘测的近摄方法,对一个对象表面进行精准的三维包围拍摄,获得各个角度的照片,最后将这些照片在相应软件中生成3D模型。他在运用摄影的正、负像媒介属性,通过摄影、采集、3D建模等不同媒介语言,探寻 “洞穴”历史痕迹和意义的同时,也试图回应了苏珊·桑塔格笔下“柏拉图洞穴”中的影像观看与想象。

  作为观察员,我在评选现场并不出乎意料地看到本届“TOP20”评选仍然围绕着何为“新锐”,“新锐”如何界定等问题展开。特别是2023年在征稿中欢迎曾经入围的艺术家携新作参与这一条件下,评选过程中评委们屡屡停下来针对某些作品展开讨论,并试图理解彼此、达到共识。当然,自2011年第一届新锐展评选开始,这个话题的争论未曾停止过。另一方面,新锐摄影作品是否需要,以及如何被大众接受,也成为评选过程中讨论的热点。评审现场有评委认为新锐摄影必须要考虑观众接受度的问题,而不是把问题抛给观众。而有的评委则站在艺术创作者的角度谈到新锐摄影当属于当代艺术的范畴,作品是否被接受不是当代艺术的核心问题。作品一旦产生便脱离了作者创作的语境,它的解读与评判便交给了读者。也就是说观众能否真正理解一部作品,是非常复杂的事情,不能完全取决于作者的表达,而且还伴随着观众对当代艺术普遍认知的问题。

  由中国摄影家协会和浙江省文联主办的“TOP20”,每一届的“新锐”评选标准与规则的制定,既要代表学术和艺术的新方向,同时在具体的操作中对最终结果也有这个平台自身的期待和考量,因此这些话题存在争议是必然的。这些标准和规则为每一届的“新锐展”定下基调,也成为某些作品能否最终入围、得到展示和推广的关联因素。1这些话题交杂在一起,评选过程更是足以看出评委们的纠结——是需要尽量摆脱自身艺术经验的主观意见;二是投稿作品形态差异较大,质量也参差不齐,参赛者的投稿情况往往不可预料,如何统一到“新锐”评价体系中,这着实让评委们下了一番功夫。

  尤其是在当下,AI生成影像在今年全面进入社会实践,摄影创作面临着比之前更为复杂的情况。其实此次有4组AI影像作品进入了初评,但最终都未入选。评选现场评委们也专门针对AI影像展开了严肃的讨论。首先大家的共识是:理性看待AI技术的到来,不反对借用此技术,但是靠AI技术或软件生成的影像不能直接称其为艺术作品;其次,作为艺术创作,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将这些AI图像素材转化为蕴含个人理念的作品,这涉及大量社科知识和个人作品脉络的转化。比如,如何运用图像并形成一个系列,并在作品中展现创作的个人特点,这些问题变得非常重要且棘手。从这个角度来看,AI可能只是一个辅助工具,有助于创作者得到以往难以获取的素材。这也许也是从2023年3月至今,所有关注AI影像的创作者、艺术评论家、理论学者在经历了震惊、尝试和沉淀之后,对AI影像有了更为理性的认识。

  如今,“TOP20”已经成为青年艺术家的孵化地,并持续吸纳更多热爱艺术并且可以为之持续努力的艺术家。我们也看到本届入选作品近半数已经传播甚广,并非首次被“挖掘”。这个结果充分说明,中国当代摄影目前局面的发展需要是各方面的合力达成的。无论是以摄影家协会为代表的官方组织的支持,还是以独立艺术家和以摄影爱好者为代表的民间力量;无论是以培养专业摄影人才为主的摄影教育,还是以孵化艺术家为主的民间艺术推广;无论是以艺术市场为导向的画廊、拍卖行,还是以学术性和专业性为目标的美术馆、博览会、双年展;无论是出版、传播、宣传的出版集团,还是以公共交流为主的自媒体平台,等等,这些来自各方的努力都为构建国内良好的摄影生态体系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近十年,中国当代摄影进入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我们看到许多官方、民间机构都将未来规划瞄准了摄影。从地域来看,北京、上海两大中心北南相望不必多说,西北、西南以兰州、成都为代表一直在坚持各类摄影主题活动与机构的建设,东南以长三角地区为中心的摄影生态圈逐渐形成。或许中国当代摄影已经逐渐形成自己的生态圈,集摄影教育、学术、出版、市场为一体。当然,也还存在着高校中摄影学科的从属、国内市场与国际的吻合度不高、史论研究不完善、学术批评环境不佳等诸多问题。“TOP20”是一个每两年更新一次的中国摄影现象的标本,只有国内摄影各方共同发力,才能创造出一个良好的摄影生态环境,培养出更多立足世界、放眼国际、能持续创作和不断创新的中国摄影家。

  曹昆萍 南京艺术学院传媒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高校摄影学会会员、江苏省摄影家协会理事、江苏省摄影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江苏省高校摄影学会副理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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