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废柴”,干“杂活”让她走出焦虑的困扰

  文/李玉

  慧敏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可跳出龙门,从医学院一毕业,她就失了业。在村民眼中,慧敏成了吃白食的“废物”,她的焦虑症也越来越严重。有一天,她决心自救……

  小镇做题家,毕业即失业

  作为村里唯一考上医科大的大学生,原本我以为毕业就能进医院穿白大褂,结果,招聘现场一看,医院岗位的硬性要求是硕士学历,有些还要985院校的。我放低要求,给私立医院投了几十份简历,也都石沉大海。

  为了不再找父母要钱,我不再紧盯医院,找了家做医美的自媒体公司。每天,我硬着头皮跟同事阅读爆款、拆解思路、找热点话题,常常熬到晚上10点多。就这样还是被领导骂:“能不能有点自己的思想与格局。”半个月后,我因发稿太少,被公司劝退。

  最后,我回到农村老家,准备考公。我拿出备战高考的劲头,买了行测和申论,每天天还没亮,就挣扎着爬起来,铆足了劲刷题。

  当年3月,我报了市卫生局的一个岗位,成绩出来,我连笔试都没过。第二年3月,我降低了岗位目标,报考了县市监局的一个岗位,很幸运地到了面试环节,但最后还是被刷了下来。

  我很焦虑,每晚都睡不踏实,还常常没来由地恐慌、害怕。床上、地板上,到处是我掉落的头发,有时我会控制不住地咬指甲、抖脚,心跳也会加速,甚至出现了皮肤过敏、打嗝、恶心等症状。后来我去医院检查,确诊是轻度焦虑症。医生要我放轻松,多运动多休息,给我开了药。

  我妈在翻衣柜找东西时,翻到我去精神科看病的单子,才意识到不对劲。

  正月里,堂嫂、表姐们来我家串门。母亲煮了一壶甜酒,让我陪客人唠嗑。堂嫂说起我的病,觉得十分不解:“你这是钻牛角尖钻过头了。”“我不就想有份稳定工作吗?”我垂下头。堂嫂边嗑瓜子边絮叨:“我没有读什么书,说不出所以然。春种茄子夏种瓜,蛇有蛇路,鳖有鳖路,干吗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我愣住了。堂嫂的话让我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医科大毕业,就非要找有编制的工作才算得上体面?其他的工作做不好,是不是因为我对自己的期待太高了?

  放下身段,在干农活中自愈

  雨天,妈妈去帮人家摘烟叶,滑了一跤,扭伤了脚踝。爸爸给她敷了跌打膏药,要她在家好好休息,可她没闲几天,跛着脚又要去帮人家绑烟叶。看着妈妈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堂嫂说得没错。

  我一路小跑追上去,打着陪护的借口,跟着我妈一起去绑烟叶。妈妈要去的电烤房建在村子外,杉树搭的棚子下,早有几个婶娘、阿婆坐在板凳上绑烟叶。看到我,有人笑着叫我“唐医生”,有人轻声和旁边人嘀咕,说我是“好钢没用在刀刃上”。

  我盯着那一堆堆烟叶,心想:去他的,笑就笑吧。我拿起三片烟叶背靠背,紧紧贴在杉树棍子上,把麻绳一绕一缠,两只手左右开弓,一个上午就绑好几十根。一个婶娘看到我的速度,认真地数了数,笑着说:“哎哟,唐医生就是不同,绑起烟来都比我们快。”虽然“唐医生”三个字听着刺耳,但那些虚伪的赞叹倒也叫人振奋。

  那天,我挣了110块钱,递给我妈。她把钱塞到我手里,说:“是你挣的,就自个儿留着。”夜里,我摸着那些钱,感觉自己还有用,并不是别人嘴里说的“吃白食”。

  我每天跟着妈妈去干活。有时跟着一群四五十岁的婶娘们,一起坐在棚子里绑烟叶;有时去烟田里摘烟叶;等烤完烟后,又跟着一起去插田。忙碌的农活让我没时间去关注别人的眼神。

  那一个月,我一粒药都没吃,紧张的神经也随着汗水一点点释放,每天晚上能吃一大碗饭,常常累得倒头就能睡着。

  不做“废柴”,人生另有答案

  9月的一天,太阳很炙热,我爸的朋友刘老板来我家收小竹子,我爸正好不在家,我便帮他把竹子卖了。刘老板一个人跳上跳下装货,累得气喘吁吁,我看不过去,搭了把手。装完货后,车子还空了半截,刘老板嘟囔着今天这一趟跑起来不划算。

  我们这里主要是种植烤烟,收这种竹子的人很少,砍的人自然也不多,可这种小竹子山上遍地都是。我眼睛一亮,试探着问他,如果我帮他在附近收货,价钱上可以给我多少利润。

  “主要看竹子大小,最小的竹子给你5分,大的1角或2角都可以。你收多少货,我就要多少货,直接送到我的仓库里去,省得我来回跑。”刘老板说。

  那天,我跟着他去了他在县城的竹木加工厂。在详细了解小竹子的大小尺寸、长短,谈好价格后,我毫不犹豫地跟刘老板签了一份收购合同。

  晚上回到家,我跟爸爸提出要到周边农村收小竹子。不出意料,遭到他的极力反对。他用低沉的声音吼起来:“一个大学生窝在村里,能有什么出路?本来就让别人看不起了,现在还要去做村里人都不愿意做的活,真是病得不轻。”我妈也面露难色。我知道他们还是怕人家笑话,但我已经想开了,只要能赚钱就行。

  第二天,我不顾家里反对,骑上我爸的电动三轮车,跑到附近村里去探路。我们这个地方,半年辛苦半年闲,收完烤烟、插完晚稻后,基本就没什么农活。没事可做的村民正坐在巷子里谈天说地,听说我来收小竹子,问过价钱,掰手指一算,觉得一天下来,多少也能砍一百来块钱,就表示愿意试试。我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又一一预付了定金,说好一个星期来收一次货。

  接连跑了几天,附近的村民不少都愿意接这个活。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两车货。拉回来后,我一根根进行筛选、锯头去尾、分批打捆、装货、送货,一个人跳上跳下,折腾好几天,赚了两千多块钱。

  这个买卖有奔头,我越发觉得带劲。有时,我一天要收四五趟,回来分拣到深夜。虽然拿电锯的手臂不时会酸痛,但出身农村,这些还难不倒我。

  到年尾一算账,扣除成本,我居然赚了5万多块。我把那些钱全部交给家里,我妈眼睛一亮,惊讶地拉着我的手,看来看去。她半天没说话,转过身,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爸依旧蹲在屋门口,反复嘟囔:“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我没有理会。持续的体力输出基本治愈了我心理的隐疾,沉浸在劳作之中,我感觉很舒心。

  到了第二年开春,雨水多、寒气重,砍竹子的人少了,大家又开始在烟田里忙碌。刘老板的竹木加工厂正好缺人手,我毛遂自荐去了他那里打工。在加工厂,我负责加工烧烤用的竹签。

  也许,这份工作只是一个过渡,但我对自己说:你不是“废柴”,你可以走出焦虑的困扰,也可以掌控接下来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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