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学视域下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的遮蔽与回归

  • 来源:高教探索
  • 关键字: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
  • 发布时间:2024-05-10 19:23

  滕洋黄姣华

  收稿日期:2023-08-10

  作者简介:滕洋,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生;黄姣华(通讯作者),南宁师范大学初等教育学院副教授。(武汉/430079)

  *本文系高层次人才科研项目“人工智能背景下高职院校教师队伍数字化转型研究”(编号2023GCCRC06)的阶段性研究成果。摘要:高校青年教师的生活世界是教育世界和日常生活世界的统一,其生活世界既具有一般人生活世界的奠基性、直观体验性以及交互主体性,又具有教育世界的个性特征。当前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被不上不下的“工蜂族”职业身份、狭隘的专业成长界定、孤立无援的职业生活境遇,以及遗忘的教师话语权等困境所遮蔽。基于现象学视角的“生活世界”理论,正视高校青年教师发展阶段的奠基性,呈现其真实客观的自我形象;重视高校青年教师日常生活的直观体验,提供其专业成长的源泉;展开高校青年教师主体间的交往互动,构建专业成长共同体;重拾高校青年教师的话语权,关照多样适切的个体需求,是回归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的必由之路。

  关键词: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现象学伴随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高校扩招战略的推进,高等教育从业人员的数量不断增加。据教育部2021年的统计数据显示,我国高校青年教师占全国高校教师总数比高达49.39%。[1]青年教师作为高校师资的主力军,是高校未来的希望所在,他们的职业发展水平和职场生存状态直接影响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未来。近年来,高校青年教师由职业竞争加剧引发的工作压力增大、工作倦怠感加剧和心理健康问题增加等现象凸显。[2]许多青年教师不仅具有很严苛的科研成果与国家项目申报的考核要求,还有教学和人才培养等任务,当科研成果、课题申报、职称晋升、教学评估、结婚生子……这些本无关系的词语,在青年教师职业生活中发生了复杂的因果关联之后,该群体面临种种生存困境,也影响着高等教育质量提升以及“双一流”建设的成效。

  2020年,教育部等六部门颁布的《关于加强新时代高校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指导意见》提出,要鼓励青年教师访学、对优秀青年人才破格晋升、大胆使用,强化青年教师培养支持;要切实解决青年教师住房、待遇、身心健康、子女入托入学等问题,化解青年教师后顾之忧。政策设计从不同层面全方位重视高校青年教师的专业成长和职场生存状态,学界也高度重视对高校青年教师的研究。其中,有关高校青年教师科研压力的研究最多,还有高校青年教师职业认同、教师身份、职业幸福感等边缘化研究。针对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其生存状态的实证调查,且尤为关注其职业生存境遇,尚缺乏从系统视角审视高校青年教师的整全生活。综上所述,从现实层面看,青年教师正面临着各种职场生存困窘;从政策设计层面看,高校青年教师的专业成长和职场生存境遇将会受到更多重视和关怀;从已有研究看,对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的研究仍需深化。基于此,本文从现象学视角关照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被遮蔽的现实图景,分析导致其生活世界被遮蔽的原因,并提出重塑其生活世界的策略,以期为其职场生存状态改善觅求镜鉴。

  一、何谓高校青年教师的生活世界

  生活世界具有原初意义的性质,它的发现始于胡塞尔对欧洲人性危机的焦虑。由于近代以来以自然科学、实证科学为主要代表的科学世界的迅速发展,现代人的整个世界观受科学主义和工具理性所支配,陷于对“客观”事实的狂热追求中。只见事实的科学造成了只见事实的人,抹去了对真正的人来说至关重要的“意义”的关注。缺少意义的滋养不仅会直接威胁到人的生活,造成人性危机,同时还会影响到科学本身,使科学迷失方向。由此,胡塞尔提出,“摆脱这场危机的根本出路就在于‘回归生活世界’”[3]。最早阐述胡塞尔生活世界概念的兰德格里伯认为,生活世界是“由我们的直接经验构成的周围世界,可以通过特殊类型的还原从呈现给科学解释的世界得到”[4]。范梅南则将生活世界描述为“直接体验的世界”“最初的自然生活的世界”[5]。我国有学者认为:“生活世界是人们获取生活资料、获得生活经验以及进行交往的场所。”[6]概言之,生活世界首先是一个奠基性的世界,这主要是相对于科学世界而言的。“生活世界是在一切科学之前已经达到的世界,以至科学本身只有从生活世界的变化才能理解,这里是意义的源头。”[7]其次,生活世界是直观体验性的。区别于科学世界的抽象性和虚幻性,人们生活于其中的现实的具体的世界,是人们身在其中、伸手可及的世界,是唯一实在的、可以被知觉所给予的、被体验到和可以体验到的世界。它以其直观自明的特性为科学世界提供精神家园和实践的生命力。此外,生活世界是交互主体性的存在。现象学理论认为,交互主体性的存在使客观意义成为可能。在个体意识和体验的基础上,人们尝试构建生活联系,通过交往、沟通、修正、协调,“个体”以理性的方式接受“共同体”,自我与他人以理性的方式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实现共同发展,人们的生活世界以共同体的形式显现。换言之,“生活世界的意义不仅属于纯粹主观的存在,而且是具有共性,是通过交互主体的相互作用而显现的意义”[8]。

  ·教师教育·现象学视域下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的遮蔽与回归基于现象学视角的“生活世界”内涵可知,教师生活世界是作为一般人存在的现实生活世界,是教育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的统一。日常生活世界是教师作为一般人存在的,以传统、习俗、经验、常识、人情与资源等要素构成的教师的生活场域;教育世界是以学校为主要场所、以教学为主要活动、以学生的发展为主要目标的教师的教育场域。一方面,整全的日常生活世界,是教师安身立命所在,它为教师个体健康成长和社会化发展提供空间和资源;另一方面,教师在日常生活世界积累的常识、经验,建立的人际交往为教师的教育教学实践、专业发展和修身立德提供了物质和精神资源。由于教师职业的特殊性,教师人生价值的实现和生命意义的完满需要在教育世界和日常生活世界的统一中得到印证体现。高校青年教师作为教师群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生活世界也必然是教育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的统一。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的二重性,决定了其生活世界既具有现象学所描述的一般人生活世界的奠基性、直观体验性以及交互主体性,又具有教育世界独有的个性特征。

  二、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的遮蔽

  高校青年教师是高校教师队伍的弱势群体,生活世界是其生存境遇的表征,更是对其“精神上的贵族,物质上的负翁”现况的深度剖析。

  (一)不上不下的“工蜂族”职业身份:教师面临职业认同危机

  “工蜂”在蜂群中占绝大多数,承担了整个蜂群的全部劳动。“工蜂”弱小,但是力量不小,有集体协作,也有独立作业。“工蜂”一旦受到侵害,会用蛰刺进行还击。“工蜂”的特点符合高校青年教师的形象,位阶低、能吃苦、资源少,却是社会金字塔的中坚分子。在时下物质主义的世界观里,仿佛只有“极富”或“极贫”才引人关注,作为“不上不下”的中间群体往往被淡忘。具体来说,从高校青年教师的自我认知和社会期待来看,他们带着更高的知识资本进入社会,对自我认知与期许更高,社会和家庭对这一群体的期待与要求也更高,他们被要求具有高收入、高声望与高地位。然而,人们往往看到的是金字塔顶端群体的职业地位,并用其来要求大部分中间群体,一些高校青年教师被迫背负了整个行业的光环,但往往“名至”而“实不归”。并且,高校教师内部之间的差距在拉大,大部分高校青年教师往往是很勤奋、很上进、能吃苦,但资源少、收入低、晋升难的“工蜂”族,其职业地位、收入和声望等往往是“被平均”的那个。从高校青年教师成长阶段特征来看,后一步迈入社会、学历和能力较于其他教育阶段教师群体都要高出一截的高校青年教师,其在年龄、资历、经验等层面都表现出“工蜂族”的特点——不上不下。在多年苦读“修成正果”后,这批人往往又面临晋升、结婚、买房、生养子女、赡养老人等多重压力。首份《中国高校青年教师调查报告》显示,72.3%的青年教师感到“压力大”,近七成青年教师每月收入难有结余,84.5%的青年教师认为自己处于社会中下层。[9]不上不下的生存境遇,多重角色的冲突,这使得高校青年教师在此阶段肩负多种责任,面临职业认同危机。

  (二)狭隘的专业成长界定:教师忽视对日常生活意义的追寻

  高校已不是游离于社会之外的象牙塔,而是与社会紧密交融。一方面,“利益至上主义”的市场经济深刻地影响着高校的管理、教学和评价制度,使其形成了过分追求“短平快”的管理手段和考核制度;另一方面,高校青年教师作为初入单位的“青椒”,为了尽快站稳脚跟,不得不接受高校这些功利化、数量化的评判标准。青年教师不得不以教学、科研、论文、获奖等精密且琐碎的指标性评价体系为指向,将自己的主要精力用在学习、教学和科研活动之中,避免婚姻家庭、交朋择友、生儿育女、娱乐闲暇以及其他各种琐碎事务的纷扰。以某高校未婚青年教师的工作日时间表为例,早上6点多起床,看书、查资料、写作,完善课题组报告;下午完成教学任务后,备好下次的课件、回复学生邮件、赶在财务处下班之前把手里的发票送去报销;晚上进行英语学习,为申请出国访学打好英语基础,然后静下心来看看书、写写文章到深夜。双休日和假期,不外出参加学术会议或开组会的话,就一心抓紧时间看书、写作、申报课题。如此满满登登的生活日常,他依然觉得时间不够用,因为高校青年教师“非升即走”的考核制度不允许其“十年磨一剑”,只能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之中,无暇顾及婚恋、生育、交友等事务。高校青年教师的专业成长被狭隘化为主持几项课题、发表几篇论文、完成多少课时的教学任务、获得什么荣誉等“指标主义”,这样量化、“功利化”的专业成长考核标准,倒逼高校青年教师成为了“知识民工”,以专家和符号系统提供的科学理论和研究方法为中介,按图索骥般地解读现实问题,透过现成的知识和方法“生搬硬套”,看似走在专业化的研究和教学之路上,实则是把自己游离在真实的现场之外,忽视现场发生的鲜活的事实与问题,成为客观、抽象的理论化世界中的“工具人”。这种单向度、工具化、狭隘化的专业成长境遇,遮蔽了高校青年教师鲜活的日常生活,割裂了高校青年教师的教育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的统一,使高校青年教师的专业成长脱离了鲜活的、日常的、内在的意义与价值,长此以往将会导致高校青年教师产生职业倦怠、缺失职业情怀,丧失对生命、生活内涵与意义的领悟和反思,不利于高校青年教师的专业成长和生命整全。

  (三)孤立无援的职业生活境遇:教师缺乏支持性的教育交往

  西湖大学校长施一公曾言:“青年人才一定要有伯乐发现,要有环境支持才行。仅仅靠自强不息,靠自己玩命干,个别的可以起来,但整个群体起不来。”[10]可见,高校青年教师之间的教育交往和合作尤为重要。就高校青年教师与同事的交往而言,受传统文人相轻观念、学科差异、团队利益、竞争文化以及个体性格差异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部分刚参加工作的高校青年教师出现融入环境难、与同事交流对话遭遇瓶颈等困境。即使具备有限的专业交流,内容也往往集中在专业理论、政策制度以及操作方法等抽象、客观的第三方知识上,缺乏个体经验间的情感互动和对话。当生活化相处被异化、僵化的职业关系取代,置身职业群体的高校青年教师往往感到孤立无援,其专业成长成为自我摸索的孤独旅程。就师生交往而言,高校青年教师由于属于新手教师,根据福勒提出的教师发展“三阶段论”可知,在这一阶段更多的是关注自身生存和教研工作,尚未将自身精力转移到关注学生发展和需求上。相关调查结果也证实了这一事实。在调查的5138名高校青年教师中,有超过60%的人认为,做科研、完成课题任务比给学生上课更重要;在带研究生的高校青年教师中,能保证一周与自己的学生至少交流一次的教师仅有32.8%,另外近三成教师坦承自己与学生“交流很少”,一个月也不能保证一两次。[11]即使有关注学生的教师,二者的交往也往往聚焦于学生是否完成了学习任务、达到了教学要求,再加上师生双方的教育期待并不完全一致,在认知、情感和行为倾向上存在差异,难以共情,由此导致师生之间的交往只能遮蔽于客观性标准之下,这种情况下,师生关系被演绎成事实上的彼此对立的主客体关系,教学相长被抽象化、概念化,师生之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合作与对话,高校青年教师无法真正走进教育世界,反而在其单向度的专业发展中异化教育智慧。

  (四)被遗忘的教师话语权:切断了教师自身诉求的表达渠道

  教师话语权是高校青年教师作为教育从业人员的身份象征,还是表征教师个体生命存在的社会意义符号,更是教师表达自身诉求和职业权责的渠道。就目前高校青年教师的职业生存现状来看,其话语权属于被高校遗忘的内容。首先,无论是从年龄、资历、经验还是从教研能力、荣誉、收入、声望来看,高校青年教师都属于高校教师群体的“夹心层”,既无话语权意识,也无表达自我主体诉求的机会,更无生命成长的话语呼唤。高校青年教师群体的分散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该群体声音的传达。其次,高校虽然有教代会、校领导现场办公等教师话语权制度化的表达渠道,但由于这些渠道的行政化、固定化和定期化,高校青年教师职业生活的高压化和碎片化,导致其无暇参与其中。加之高校“金字塔式”的科层结构,高校青年教师处于“金字塔”的底端,在与上级沟通、交流的过程中缺少“话语权”和表达诉求的机会。最后,除了标准化规范课堂管理和教学的话语,高校青年教师在其现实生活世界中,缺乏代表自我的肺腑之言,即便拥有网络宣泄这种相对随意的非制度化表达方式,往往受职业身份的特殊性和网络媒体的发酵变异等因素的制约,高校青年教师不敢表达也不能表达。高校教育世界遮蔽了一线教育实践的丰富而鲜活的真实声音,教学刻板化、管理机械化、教育研究过分理性化、教师职业生活程式化,将形成教育世界的控制和疏离的层级关系,高校青年教师长期停留于有限的空间和概念之内,难以发挥其社会价值,更难寻求教师的专业成长和生命意义。

  三、现象学视域下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的回归现象学所描述的一般人生活世界的特征及其价值意义,可以为回归高校青年教师生活世界提供独特视角。即通过正视高校青年教师发展阶段的奠基性、重视高校青年教师日常生活的直观体验、展开高校青年教师主体间的交往互动、重拾高校青年教师的话语权等措施来实现其日常生活世界与教育世界的统一。

  (一)正视高校青年教师发展阶段的奠基性,呈现其真实客观的自我形象

  就高校青年教师发展阶段特征而言,与其他教师相比,其是资历、经验、能力等都不占任何优势的职场新人,与一般人相比,其处于结婚、家庭和事业起步或助跑阶段,无论是作为一名教师,还是作为普罗大众,其在此阶段的生活世界充满着不稳定、不健全和复杂性,相较于人生的其他发展阶段更容易出现波动和不安。因此,高校青年教师要学会正视这一人生阶段的特殊性。

  首先,高校青年教师要视不上不下的“工蜂”阶段为人生的奠基阶段。没有任何一代人的成长是容易的,不管是教授名师,还是领导高官,不管在高校,还是在企业、政务系统里,永远都有“工蜂”,所谓的“一步到位”是不现实也不合理的。年轻人希望大有作为很正常,但年轻也意味着起点低、经验少、贡献小,从某种意义上说,“工蜂”阶段正是高校青年教师为实现下一阶段大爆发的储备期和沉淀期,高校青年教师要理性看待这一特殊期和关键期。

  其次,要遵循现象学独特的“悬置”认识观,悬置一些对高校青年教师习惯性的想法和推论,还原高校青年教师的本真角色。高校青年教师最基本的身份符号应是“人”,且是具有独特生命体验和思想意识的人,悬置高校青年教师固化的“青椒”、“夹心层”、“科研民工”身份,摆脱因多重身份角色产生的职业追求的动荡性和内心的摇摆性困境,在正视个体生命与社会期待之间寻找最佳平衡点,凸显生命自觉。具体来说,要鼓励高校青年教师以“陌生人”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教学与科研生活,使自己的思想意识和生命体验始终保持一种鲜活、清醒和本真的状态,在批判反思中处理好职业生活在“教育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之间的相互渗透和补充的关系,既学会将个体认知、情感、生命体验和理智积极投入到职业生活之中,不断推进专业意识的自我觉醒,又能通过对自己生活世界的批判和反思,获取自身作为人本身存在的价值和生活的意义,从而自觉保持持续生长的精神和欲望,最终拥有自由和道德的生活世界。

  最后,相关部门及社会各界应给予高校青年教师人文关怀并支持其从事教育事业。高校青年教师是国家投入巨大人力物力财力资源培养出来的从事科研事业的人才,肩负国家和社会赋予其培养高精尖人才和推进国家科研事业发展的重要使命,相关部门及社会各界在给予高校青年教师必要的物质支持和专业支持之外,还应关注高校青年教师个体生活需求以及从事高校教师职业的幸福感,在心理疏导、生活服务等方面对高校青年教师有所倾斜,使高校青年教师乐于从教、安心从教,使教师成为可尊可敬的职业类别。

  (二)重视高校青年教师日常生活的直观体验,提供其专业成长的源泉

  重构高校青年教师的生活世界,就是要实现其教育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的统一。当高校青年教师走进教育世界,就要强化其“为人师表”的角色定位与权责;当高校青年教师走出教育世界就应该关注其作为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的世界。

  首先,要重视高校青年教师的日常生活体验。现象学认为,生活世界的意义并非抽象化的,人可以在日常生活的直接体验中感受到意义的存在。换言之,人只有回归日常生活,才能真实洞察自身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因此,高校管理者要改革高校青年教师“GDP主义”的考核标准,不能一味为了评比、科研成果、经费等功利性目的,倒逼高校青年教师把自己封闭在象牙塔里,被大量抽离鲜活事实的抽象化理论和概念所羁绊,以固化、机械、刻板的模式进行毫无创新性可言的教学和科研。高校应鼓励青年教师走出学校,走进田野,洞察真实的生活世界,从事实出发,根据第一现场的事件、情境以及人伦关系生发教研兴趣和问题,灵活地、创见性地与教育世界建立联系,以“回到事情本身”为中介,不断展开与延续教育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的联结与意义,创造出有深度、有温度的教学与研究,并借此实现持续性的专业成长、生成作为人存在的真正价值与意义。

  其次,高校管理要给青年教师更多的弹性,提供高校青年教师“宽松”的教育生活。学问是需要积累的,而积累需要更宽松的成长环境。如中南大学规定,该校新上岗青年教师8年内无需承担教学任务,专心科研,中途只考核一次,8年后验收成果,如果届时不能晋升教授或副教授则要么离职、要么转岗。青年教师不上讲台,教授、副教授必须上课。[12]这一大胆改革让不少青年教师表示赞同,认为此举将其从教学与科研的双重压力下解放了出来,多了沉淀积累的过程,为其提供了“坐得住冷板凳”的宽松环境。换言之,没有大量科研经验或具备学术积淀的青年教师,只可能在讲台上重复别人已有的东西,无法教出具有创新能力和方法的学生。相反,具备大量科研经验、学术积累和创新经历的教授,更容易让学生学有所获。宽松、弹性的成长环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高校青年教师的职业热情和科研创造力。

  最后,相关部门和社会各界要关照高校青年教师的理想和追求,构建高校青年教师的“可能生活”,即要重视高校青年教师的实践智慧与持续生长。一方面,整个社会要尊重高校青年教师实践性知识,反对学术霸权,鼓励高校青年教师在日常生活和一线教育实践中反思成长,创生具有创造力和现实意义的教学和科研成果,逐渐摆脱权威主义与传统知识观的束缚。另一方面,高校青年教师要保持持续生长的意识,将自己的职业生活与日常生活建立联结,既有关照社会现实的情怀,又有预设未来发展的眼光,在社会实践中反思,在实践反思中实现专业生长。教师专业成长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相互渗透、相互促进,为高校青年教师成长为“专家型教师”、实现个体生命的价值以及创造生活的意义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和支持。

  (三)展开高校青年教师主体间的交往互动,构建专业成长共同体

  “我不仅仅是自我的时态化展开,更是在这样一种自我展开中发现,主体性唯有在交互主体性中才是其所是。”[13]生活世界中的高校青年教师不应是孤立无援的生存状态,而应是“我们一起”的存在状态。为此,要构建高校青年教师专业成长共同体,提供教师之间交往对话的空间和平台。

  首先,高校青年教师要与同行建立实质性的对话、合作关系。现象学认为,准确语言的表达能够实现意义的交流。在外在形式上,教师之间要避免形式的对话,摒弃抽象、客观的“第三方话语”,运用日常化的、生活化的语言分享个体经验与情感;在内心实质上,教师之间要相互尊重、真诚合作与对话。高校青年教师作为同行的“初出茅庐者”,要保持谦卑之心向同行虚心请教学习,主动与同行交流自身职业生活的体验、思考和困惑,在与同行的交互性对话中,彼此启迪,相互促进,一道从专业共同体中获取丰富的成长资源和精神滋养。

  其次,高校要提供青年教师互动平台。针对青年教师的教学成长,高校要建立“一对一”帮扶政策。在教学方面,可以以老教师“传帮带”办法为青年教师专业发展助力。以某校教育学院为例,该院规定每个青年教师每年必须跟班老教师一门相关专业的不同课程,并提交听课记录和分析报告;结合专业特点,要求青年教师既要在校教学,又要深入中小学教学现场实验。在科研方面,高校可以建立青年教师协会、教师促进中心或通过办午餐会、新老教师结对子等活动或组织,搭建青年教师跨学院、跨学科的学术共同体和非行政化的学术交流平台。以青年教师申报课题为例,学院要提供资源和平台,建立青年教师课题申报团队指导小组,邀请同行专家和教授反复讨论、指导修改选题,提高课题的中标率。

  最后,高校青年教师要在与学生的具体相处中生成教育智慧。“具体相处”指生活在共同、具体与生动的生活世界中的师生,通过交互关系所形成的真实相处。一方面,高校青年教师要通过读书会、组会、导师走访等形式走进学生生活,构建和谐融洽的师生关系,以真诚、善意的言语和体态表达对学生的关切和指导,借此传递教育力量、触动学生心灵,而不是以客观标准、使用机械、冷漠、高深的语言与学生交往。另一方面,高校青年教师要通过洞悉学生的语言、表情、动作等生动细微的表达去了解学生、理解学生的体验,进而获得生动丰富的具象积累。这样饱含生活情调和生命关怀的认识和表达,是对生命真实境遇的体验和经历,是高校青年教师生成教育智慧的源泉,其专业成长也正在他经历的生活世界之中。

  (四)重拾高校青年教师的话语权,关照多样适切的个体需求

  博尔诺夫认为:“人只有作出语言判断才能获得一种负责的自我坚定性,只在有语言的场合,才会有责任。”[14]要重拾高校青年教师的话语权,激发青年教师的主体性和专业自主性。

  首先,高校要进一步完善青年教师民主参与机制,提供符合青年教师发展阶段特征以及有利于激发其参与积极性和沟通自主性的表达渠道。如可以组建青年教师协会、建立学校领导匿名信箱或提供学校领导现场见面日等组织和平台,为青年教师构建顺畅的诉求表达机制。

  其次,要为青年教师话语权赋权增能。一是走进青年教师生活世界,通过调查、访谈、倾听、疏导等途径切实了解青年教师专业成长困惑与诉求;二是在生活服务、心理疏导、考核标准等方面给予青年教师特殊关怀。如在教学与科研考核制度上,可以实施青年教师科研能力提升计划和教学名师培育计划,既让科研能力强的青年教师能够获得特殊激励,又能让教学能力强的青年教师有地位、有奔头。三是充分尊重青年教师的理性表达,鼓励青年教师构建自己的实践和理论模式,形成自身独特的思想理论话语权,避免其在教学与科研改革中的主动失语状态。

  最后,要建设高校青年教师文化认同的社会环境。其一,要本着尊重、扶持、激励的原则,关怀高校教师的主体生命,关照其生活世界的个体化差异,给予针对性帮扶和指导。其二,高校管理者和社会各界要改变传统观念,结合高校青年教师发展阶段的特殊性,形成人文主义的教师观,为其创造一个和谐健康、有序向上、合情合理的社会环境。最后,高校青年教师要正确定位自身的角色和职责,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积极的生活态度,在教育世界中保持谨慎乐观的心态,敬业爱岗、不惧挑战;在日常生活世界中,扮演好父母、伴侣、子女、朋友等多重角色,在教育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的统一中实现生命的自觉自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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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陶芊,熊旭.关注高校青年教师:困境中的突围[N].光明日报,2014-12-8(8).

  [14]博尔诺夫.教育人类学[M].李其龙,等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47.

  (责任编辑刘第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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