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党的铁纪

　　文/汪家镠

　　保守党的秘密，不是一句空话

　　1946年9月，我从上海坐船经天津港到北平，成为西南联大回平津后的第一届新生。我的党组织关系是由已经从西南联大毕业的王汉斌去上海取回的，他负责领导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燕京大学等高校的地下党工作，当时的公开身份是北平《平明日报》的编辑。

　　北京大学是五四运动的策源地，也是北京的共产党组织、青年团组织最早的活动基地。我在北大的前三年，正是国民党撕毁停战协定、发动全面内战的时期。解放战争时期的高校地下党工作，一般分为秘密工作和公开的学生社团及学生会活动。我更多的是参与秘密工作，担任北大地下党南系总支委员，在学习的同时组织学生运动，如“沈崇事件”抗暴运动、反饥饿反内战大游行等。

　　地下党的纪律十分严明，保守党的秘密不是一句空话。地下党实行严格的单线联系制度，对党员加强保密教育、气节教育。在北平解放以前，党员之间都是单线联系。为保证安全，很多人都用化名，决不能暴露个人身份。我们几个总支委互相不知道其他人联系的党员，只有总支书记知道，下面支部和外围组织也是如此。就是一家的亲兄弟、父子、夫妻之间也不知道对方的地下党身份，只有联系人才知道。

　　随着解放临近，敌人残酷迫害革命力量，因此必须提高警惕，加强保密，多采取隐蔽斗争。1948年8月19日，北平特种刑事法庭根据国民党的“黑名单”进行大搜捕，传讯各大学数百名同学。地下党围绕反迫害这个中心开展工作，把已经引起敌人注意的积极分子及时进行疏散，或送往解放区，或转移到别的地方，以此来保存党的有生力量。为了工作需要，少数地下党员身份在北平解放后也没有公开，这首先是考虑到这些同志的安全，比如傅作义的女儿傅冬菊的地下党身份，就是新中国成立后才公开的。

　　坚守“第二条战线”，黑暗即将过去

　　毛主席和党中央高度评价蒋管区的爱国民主运动，将其称作“解放战争的第二条战线”。党中央特别提醒地下斗争要有清醒头脑和灵活策略，不犯冒险主义错误。党领导学生运动有一系列正确的方针政策，如“精干隐蔽，长期埋伏，积累力量，以待时机”“合法斗争与非法斗争结合，着重进行合法斗争”。由于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正确，以及对蒋管区学生运动的领导得力，第二条战线的工作取得了辉煌成绩。

　　1948年初，党组织派我去解放区学习，到位于河北沧县的华北局城工部所在地，总结学运工作。因为学习结束后还要回学校工作，所以即使在解放区，我的身份也处于秘密状态，不能随意接触别的同志，也不能随便走动。学习的主要内容是毛主席1947年12月在中央扩大会议上的讲话《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有一位负责同志给我们作辅导报告，讲了约10个小时。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精彩的大报告，后来才知道报告人是红色理论家华岗。最令人鼓舞的是，他引用了毛主席的原话，“当天空出现乌云的时候，我们就指出：这不过是暂时的现象，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即在前头”。

　　1948年暑假，我作为高校地下党骨干，参加了为迎接全国解放举行的地下党员培训班。培训在泊镇大庞家村一个大场院进行。在场院上空，用绳子隔成棋盘格，把床单搭在绳子上，就形成一个个小格子间，里头放一个马扎、一盏油灯，便是培训室了。参加学习的是平津两地的地下党员。大家都戴着大口罩，裹着羊肚头巾，被一个个领进格子间里听报告，见不到作报告的人。因为身份需要保密，我们也不能与其他同志见面。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大家听了很多堂课，愣是不知道老师长什么样。但我们心里都明白，黑暗即将过去，光明即将来临。1948 年11 月，北大地下党南系、北系合并，成立北大第一届党总支， 我任总支委员兼文科支部书记，重要的工作是迎接解放。

　　彼此相认，原来是你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2月4日，北平地下党会师大会召开。当时北平刚刚解放，反革命分子的残余势力在做垂死挣扎，上海和南京等一些大城市还没有解放，北平党组织与这些城市的地下组织还有很多联系，如果稍有差错，就很可能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会师这天，大家来到会场，出于保密习惯，会议开始时许多人还戴着大口罩和帽子，彼此看不清面孔。彭真、聂荣臻、叶剑英等很多领导都讲了话，最让大家振奋的一句是：“今天，北平的地下党终于从地下转到地上了！”此话一出，全场沸腾，有的人都把帽子扔上了天，扔掉了口罩，彼此相认。很多人指着对方说“原来是你啊”，然后紧紧握手、热烈拥抱。

　　彭真和李葆华把刘仁从后排请起来，彭真对大家说：“这就是多年来领导你们坚持地下斗争、富于白区工作经验的刘仁同志！”“啊！”大家激动了。在城工部，大家亲切地称刘仁为“老头儿”，而绝大多数地下党员与这位“熟悉”的领导人素未谋面。

　　这次会师会，让党内同志之间互相认识了。但全国尚未解放，向社会公开党员身份还有一段艰苦的路要走，保密纪律不能放松。北平市委对公开身份做了充分铺垫，最后决定在七一前公开所有党组织。1949年6月27日、28日，北大、清华等高校陆续在校园贴出了全体党员及负责人名单，从此高校地下党结束了秘密工作状态。

　　1949年7月1日，庆祝建党28周年大会在先农坛召开，北平3万人冒雨参加。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领导人亲临现场，带领群众高呼“全中国人民团结起来”“成立人民民主共和国”等口号。北平的青年运动和高校党团工作由此进入一个崭新的历史阶段。

　　责任编辑：朴添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