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叛逆

  楚卿语

  那年秋天,我刚升上区里的高中,由于学校离家过远,我只能做一名住校生。“终于可以远离讨厌的父母了,我真想永远不回家。”当时的我这样想着。走在校园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父母不在身边,就少了两双监视我的眼睛。现在,谁也无法阻挡我的无拘无束。

  周末,我早早地起床,洗头、洗脸一气呵成,洗完再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得蓬松。我必须尽快完成这些步骤,因为,我喜欢的女生已经在宿舍楼下等着我了。尽管我的作业还停留在只字未写的状态。

  我们一边逛着学校对面的商业街,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走在路上,我感觉所有的路人都在注视着我们,目光里满含羡慕之情。佳人在侧,晨风初来,那时,我觉得自己潇洒极了。

  晚上回到宿舍,洗漱完,我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全然没有想起那些本该完成的作业。

  那次的作业,我交了白卷。被语文老师点名询问原因时,我无所谓地答道:“我不想写。”我本以为,她会被我的回答激怒,然后将我的白卷撕碎,如天女散花般扔在讲台上。然而,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保持着第一次问我的耐心,再问了我一遍:“为什么没写作业?”这一次,我有些心虚地回答:“我没有时间。”当我以为她会继续追问时,她只是微笑着把白卷还给我,说:“明天给我。”最后,我还是把那些作业写了。

  虽说布置的作业我会完成,可我依旧保持着我行我素的风格。我把头发尽可能地留长,把校服尺寸改小,手上戴着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金属环。远远看去,我与校园显得格格不入。

  我在学校规则边缘游走,在同学和老师的眼中,我已然成为坏学生的典型。学习上,大部分老师也放弃了我,只要我不破坏课堂秩序,上课干什么都行。

  这就是远离父母的好处吗?远离了他们,我感觉到无比自由。没有无休止的吵闹,没有烦人的唠叨,有的只有他人对我的放纵和忍受。

  二

  周一放学后,我和同学像往常一样约好去另一名同学家里上网。在途中,我看见一群戴着草帽的工人,在被平整后的偌大的田野中栽种花草——为了一场马上要召开的大型国际运动会。那些工人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头发凌乱,松松垮垮的衣裳全被汗水浸透。他们弯着腰,手上拿着盆栽,脚深入泥土,一步一步,佝偻的身躯艰难地向前移动。我心想:“这样的高温下,还需要干活,真的太辛苦了。”

  “走啊!”前方的同学叫正在发呆的我,我便跟着他继续赶路。那天,我们玩得很尽兴,尽兴到忘记了晚上回宿舍、早上去上学。

  第二周星期一早上的升旗仪式,公布了我们夜不归寝和逃课的处分,这是我第一次被记处分,全校都知道了我们的名字。

  周五那天,母亲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家一趟。

  我想,定是记处分的事情被家里知道了。在目的地为家的公交车上,我仍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里盘算着怎么和父母吵才能赢。

  想着想着,我就想起了和父母的种种过往。母亲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没有上过几天学,吵起架来不讲究任何道理,还会扯着大嗓门反复说同样的话。有时,尽管我的做法并没有错,但是有一点不符合她的意愿,她都会强行把自己的想法塞给我。她教育我的话从来就只有一句:“都是为你好。”父亲没有什么主见,在教育我的问题上,他只会看母亲的脸色。三直到踏上小镇的土地,我才有了回家的实感。可当我走到家门前,却发现家里全是陌生人。起初,我以为他们是父母的客人,但他们对我说,我的父母把房子租给了他们。

  “那我父母现在住在哪里?”我疑惑地问。这时,父亲的声音传来:“在这里。”我回头看,院子里的一间小房子出现在我的视野,它用废旧的尼龙布和石棉瓦盖成,我曾经见过这样的房子,它们是逐花而居的养蜂人的临时住所。我怎么都想不到,父母现在竟然住在这种房子里。

  我怀着震惊的心情向父亲走去,甚至忘记了今天回家的原因。父亲带我走进房子里,内部还算整洁,但是不足10 平方米的活动空间太过狭窄,摆下两张床后,空间所剩无几。父亲说:“反正你也不回来住,我们就把房子租出去了,这样你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用愁了。”

  10 多分钟后,母亲回来了。她把头上戴着的草帽挂在自制的衣架上,洗手后,一家人开始吃饭,饭桌上摆满了我爱吃的菜。

  母亲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她一边吃饭一边对父亲说:“今天太阳真大,有几个工友差点中暑。”看着她的草帽,我回想起那天路上看到的栽种花草的人,一阵酸涩涌上心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接着问我:“你在学校里怎么回事?”她的语气不似往常严厉,变得温和许多。我的声道被还未流下的眼泪堵住,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见我不说话,她接着说:“以前管你太紧,是怕你走歪路。现在,你长大了,也该懂事了,以后的路只能自己走,我们再也不严格管你了。”她温柔的话语此刻比刀子还锋利,一遍一遍划开我的心。

  我将那些眼泪和饭一起吞咽下去,问他们:“你们在这住得惯吗?”母亲说:“习惯,我们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人,这点还是忍得住的。”随后,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洗漱完,躺在床上,突然雷声大作,不一会儿便下起雨来。看着离我不足1 米的屋顶,听着暴雨撞击瓦片的轰隆声,泪水终于决堤,我一边哭泣一边暗自发誓:“爸,妈,请原谅我,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叛逆。”

  ( 编辑 王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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