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科技之“智”促医疗之“治”

　　文| 本刊记者 夏媛媛

　　生物医药产业是上海三大先导产业之一。经过30年的创新发展，上海已成为全球生物医药科技创新和产业发展的重镇。如今，这里集聚高端医疗器械企业和人才，助推医疗领域新质生产力加速发展。

　　让医生成为创新的源头

　　中国工程院院士、上海瑞金医院院长宁光认为，医疗产业的创新，医生和护士应当是源头。

　　“医学领域还存在大量‘未被满足的需要’，医生和护士是这些需求最前线的感知人群。”宁光告诉记者，“医疗产业的创新最终也要经过医疗实践的检验。因此，应当让医生主导医疗产业的创新。”

　　2023年，依托于瑞金医院强大的临床科研实力基础，上海市嘉定区马陆镇和瑞金医院共同打造出械谷创新医疗器械产业园区，吸引了包括术锐机器人联合培训中心、医学芯片研究所等在内的七大研究所和联合实验室入驻，聚焦先进诊断及高性能治疗装备，形成集聚态势，解决医疗装备领域“卡脖子”难题，搭起“成果转化之桥”。

　　在“械谷”，医生成为医学创新链的“链主”。由瑞金医院内分泌代谢科教授王卫庆与医学芯片科技企业联合打造的无创血糖检测仪已经进入原理性临床验证，达到血糖仪国际标准；瑞金医院康复科研究员牛传欣与国内智能康复领域企业合作，开发了上肢康复机器人、下肢外骨骼机器人等三十多款产品，以高度的精确性和灵活性满足康复实际需求；陈赛娟院士在血友病细胞治疗领域开创基因治疗技术，打破血浆原料紧张的限制，使得原本需要定期输血浆因子的治疗方法改变为终生只需要一次性或数年一次性治疗的方案；术锐与瑞金联合研发的单孔腔镜手术机器人仅需在患者腹腔壁上开一个不到3厘米的皮肤切口，便可完成各种复杂的手术操作……

　　“械谷集聚了一大批的具有创新理念的医生，这些医生会结合医疗临床工作中的需求，在这儿实现医学创新突破，进而通过与企业合作最终形成规模化生产。”宁光告诉记者。

　　近三年来，瑞金医院医护人员申请各类专利1000余项，实现科技成果转化4.6亿元人民币。

　　“大型公立医院在新质生产力中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以医务工作者作为创新源出发，带动生命医学相关产业共同发展，进而形成一个创新集聚区提升区域产业能级，是公立医院公益性的更高体现。”宁光说。

　　把工厂办在医院里

　　距离上海械谷几百米的地方，便是具有肿瘤尖端治疗技术的瑞金医院肿瘤质子中心。

　　质子治疗是精准放射治疗的抗癌利器。相较传统放疗技术，质子治疗精准度更高、治疗效果更好、对病人的伤害也更小，因此是目前世界上对抗肿瘤疾病最先进的医疗手段。

　　在过去，由于关键技术被国外“卡脖子”，国内治疗依赖进口设备，治疗成本高昂，限制了质子治疗在国内的普及。

　　“质子治疗装置庞大、制造成本和运维费用高，靠引进无法掌握设备核心技术，难以降低治疗费用。”放射治疗科主任陈佳艺告诉记者。质子治疗的费用为30万元左右，患者负担较大，这使得很多适用质子治疗的患者最终还是选择了X线治疗。

　　2014年12月，国产质子装置楼在瑞金医院北院开工。瑞金医院协同中科院上海应用物理研究所、中科院上海高等研究院和艾普强公司共同攻坚，致力于开发国产质子治疗系统。

　　从建设之日起，瑞金医院就组建起一支包括医师、技师、物理师、科研员等人才在内的庞大队伍，全力协同中科院上海应用物理研究所、中科院上海高等研究院和艾普强公司攻坚克难。“可以说，国产首台套质子治疗系统的工厂厂房就是瑞金医院质子治疗楼。”宁光说。

　　2023年11月24日，首台国产质子治疗示范装置180度旋转束治疗室投入使用，到今年3月仅短短4月余，临床治疗病人数已达到100例。目前瑞金医院收治的质子治疗病例涵盖了20多个不同的肿瘤种类和各类治疗场景，所有患者都显示出了良好的近期疗效，标志着国产质子治疗装置已经完成从“跟跑”到“并跑”的发展。

　　陈佳艺介绍称，整个团队除了实现了国之重器“从0到1”的突破，还在治疗中不断摸索和总结经验，形成中国人自己的肿瘤质子治疗方案。“我们总结出一套可以直接打包平移的技术和管理方案，可以无缝链接运用到全国任何一个地区的任何一家医院。”她说。

　　据悉，瑞金医院与上海艾普强粒子设备公司共同研发的国产首台360度质子治疗系统预计今年将投入临床使用。360度旋转机架能够提供全周治疗角度，而无需移动病人，精确打击肿瘤靶区并有效保护周边正常组织。据了解，国产质子治疗系统目前收费为同一适应症每疗程最高不超过17万元。

　　引领医疗设备行业创新发展

　　世界首款2米PET-CT、世界首款全身5.0T磁共振、世界首款75cm超大孔径3.0T磁共振、世界首款一体化CT-linac……在联影集团1500平方米的展厅，陈列着多件医疗“重器”。

　　十年前，瑞金医院放射科主任严福华完全不敢想象这些设备能够实现国产。“当时我们使用的都是进口的设备，在工作中有需求并不能得到及时的解决，生产商甚至把责任推到医生使用问题。”她告诉记者。

　　2013年瑞金医院作为国产装备“第一批吃螃蟹者”，开始相继引进联影医疗MI、MR、CT、DR全线装备数十台。“如今使用国产设备，遇到什么问题，联影会马上将医生的诉求转变成一个科学问题，并给出解决方案。产品使用中我们感受到尊重。”严福华说。

　　2014年以来，联影向市场推出掌握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78款，“现在国产PET／CT国内市占率超过50％，CT达到40％以上，磁共振接近一半，X光超过70％。整个行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联影集团董事长薛敏介绍称。

　　同时，联影一系列高端医疗影像设备输出至美国、日本、意大利、新西兰、波兰、印度、韩国等70多个国家和地区，服务13100多家医疗机构，覆盖约1/3共建 “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

　　随着中国医疗器械企业在高端产品领域的竞争力不断提升，以联影为代表的中国医疗器械企业同时得到国际的认可，中国高端医疗设备也实现了海外市场的逆向输出，中国由净进口国变为出口国。根据海关总署数据统计，2023年，中国医疗器械出口总额达到4843.0187亿元，其中医疗设备类出口同比增长5.4%，相比2019年增长54.8%。

　　从零起步挺进“无人区”，困难可想而知。联影如何做到冲破迷雾，直至无人之境，薛敏认为产学研医融合创新生态功不可没。

　　所谓产学研医深融合，即打破科研和产业间横亘着的鸿沟，实现产学研医高效协同创新，实现创新价值链条的上下联动。薛敏表示，高端医疗装备具有多学科交叉、知识密集、创新密集、资金密集的行业属性，横跨“先进制造、科技创新、医疗健康”三大交叉领域，不能仅靠过去传统公司独自创新的路子。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和联影合作有十年之久，探索出一套“中山-联影”产医融合创新模式。2020年，由联影医疗牵头，中科院深圳先进技术研究院、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共同成功研制出中国首款3.0T磁共振，并实现核心部件100%自主研发。

　　“对我们来讲，最重要的是解决病人的问题，在产学研医联动融合中，产品性能得到了逐步的完善。这是一个优势互相依托的过程。”上海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核医学科主任石洪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