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寺

　　謝光輝╱圖文

　　了五台山的顯通寺、塔院寺、碧山寺、菩薩頂之後，我們驅車前往佛光寺。佛光寺在南台之外，是國內唯一遺存的唐代殿堂級木構建築，屬於文保單位，沒有僧人，沒有香火，加上交通不便，香客不至，游客寥寥。其實對於古建築來說，被「冷落」，並非是一件壞事。五台山中心的寺廟，香火很旺，歷代都有貴官富賈佈施，寺院金碧輝煌，殿塔佛像勤經修建。千餘年來，文殊菩薩的道場，竟然沒有留下明清以前的建築。

　　梁思成最初在敦煌61號石窟的唐代壁畫《五台山圖》上發現了佛光寺。1937年6月，他與林徽因、莫宗江、紀玉堂四人，按圖索驥找來。梁思成說：「到了黃昏時分，我們到達豆村附近的佛光真容禪寺，瞻仰大殿；咨嗟驚喜，我們一向抱着的國內殿宇必有唐構的信念，一旦在此得到一個實證了。」實際上在梁思成之前，已有日本學者到訪過佛光寺。1922年日本僧人學者小野玄妙前往五台山，路過佛光寺，被東大殿的30餘尊佛像吸引，拍了照片，回國發表了數篇文章。三年後，日本建築學者關野貞與日本佛教史學者常盤大定合著《支那佛教史跡》，收錄了小野玄妙拍的6張照片，常盤大定還託太原美麗照相館的人去現場補拍了3張照片，這9張照片都以佛像、經幢為主要內容，建築物只是局部和背景。他們通過照片確認了殿前經幢為唐大中十一年（857年）原物。他倆多次來中國考察，但是都沒到過佛光寺。關野貞對佛光寺的評價是：「佛光寺之寺院規模、伽藍並不雄偉，它卻是隋唐之後一大名剎，特別是大殿內三尊佛像是五台山中唯一傑作。」

　　傍晚，我們到了佛光山麓，一座朱砂顏色的古廟就在眼前。佛光寺像一位老衲站在山坳間的高崗上含着笑意迎候。背後是重巒叠嶂，危崖巨石。踏入寺門，站在寥廓清淨的院中，平緩舒展的屋頂被古松遮擋。爬上台階，東大殿斗拱雄大、廣簷翼出。殿門左右並立着兩棵古松，恰似唐代的天王力士把守門前。殿內是印度傳入、北朝盛行的石窟傳統基岩佛壇，35尊佛像菩薩都是唐代的傑作。

　　據莫宗江晚年回憶，當時他們在佛光寺進行過幾天測繪，從院內的經幢到後山的墓塔，但沒人敢下結論說東大殿肯定是唐代建築。等到全部測量完畢，林徽因忽然對梁思成說樑底下好像有字。因為東大殿早年重修時，沒錢補繪彩畫，就用土朱將樑架刷了一遍。林徽因看到的字跡從樑底面土朱淡的地方隱約露出來最末六個字：女弟子寧公遇。他們查看了殿前經幢上「唐大中十一年十日建造」的題記，佛殿主與樑底下的人名為同一個人——寧公遇，相互印證，確認佛光寺東大殿為唐代建築。

　　此前，關野貞認為中國已沒有唐代木構，中國人要想研究唐朝建築，只能去日本奈良。營造學社成立後，梁思成在全國持續調查古建築6年，終於在佛光寺找到了中國留存的唐代木構建築。佛光寺成了梁思成一輩子最重要的發現及最重要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