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匙“海怪酱”

  • 来源:商周刊
  • 关键字:海鲜,虾酱,蟹酱
  • 发布时间:2024-09-05 21:31

  文 崔启昌

  海边人吃海鲜,钟爱大个头的鱼虾蟹贝,因为倚海而居,捧起的饭碗里常有海鲜的美味缭绕,这是离海远的人无法企及的。不过,不能因此就认定人家除了“大海鲜”,就不怎么喜欢小鱼、小虾、小蟹子之类的“小海货”。海边人常说,小海货里也有大乾坤。

  小海货的烹饪方法多是蒸、煮或是煎炸。它们个头儿虽小,但独有的鲜美滋味让其同样有了能登“大席面”的资本。另一种使小海货陡然升值的加工方法,让但凡尝过其味的食客无不咋舌称好:制酱。小海货“蝶变”而成的酱种类不少,像虾酱、蟹酱、笔管鱼酱等等,都是海边人一年四季饭桌上常见的抿酒下饭的海味吃食。

  我也枕海而居,自恃对大海鲜、小海货格外熟悉,吃得比旁人见的都多。哪知,今夏去烟台,在当地美食街上尝到了一道海味好菜,竟让我在海鲜美食上“见多识广”的优越感一下子少了若干。

  这道好菜就是“海怪酱炒蛋”,我乍一听到这个菜名甚感生疏。尽管朋友再三褒奖这道菜多么有营养,味道多么独一无二,我还是好大会儿未能下箸。搞不懂它的来路,把不准它为何有这么个怪吓人的名字呀!朋友郑重介绍道,这菜中的“海怪酱”得来不易,是专用寄居蟹剁碎磨细、加盐发酵弄成的。因寄居蟹并不养殖,属于渔获副产品。渔民珍惜大海的馈赠,择取寄居蟹可供食用的肉脂膏部分制成酱品,以悦味蕾。

  探清“海怪酱”底细,我和同行朋友纷纷执箸尝鲜。果然,这“海怪酱”与鸡蛋搭配,在葱碎儿、姜丝和小米辣的“帮衬”下,借助热油“撮合”而生成的菜肴香且鲜,入口嫩滑,蟹肉的鲜味突出,没有蟹壳细渣“扎口”,回味悠长。酒足后,应宾客不同口味,主食上了面条、馒头和米饭。吃前,朋友介绍,“海怪酱”搭配米饭也好,面条、馒头也罢,各取一匙即可。我独爱面条,掏得满匙“海怪酱”入碗,与紫菜蛋花浇头一起“调合滋润”面条,浓香气息扑面,令我食欲顿生。紧临而坐的女士将一匙“海怪酱”与米饭相拌,原本白花花的大米饭少顷成了金褐色。好看的色泽,好闻的味道,让第一次吃到“海怪酱”的她倍感惊喜。

  据说,烟台的“海怪酱”多产自长岛。长岛人靠海吃海,对捕捞的大小渔获珍爱有加。在感恩大海馈赠的同时,一辈辈都秉着物尽其用的传统。像寄居蟹这种“既害其海螺之主,又霸占海螺之屋”的“怪物”,虽可用之处了了,但也不舍得废了弃了,取其可用部分剁碎磨细弄酱,制一道不可多得的海味酱下酒就饭,一来满足了口腹之欲,二来为平常日子添了趣味。

  “海怪酱”让我忆起小时候的一些过往。当时家乡,几乎家家天井里都安有一盘水磨。除了磨豆浆馇小豆腐,水磨的另一个用途便是将海上捕捞的小虾小鱼等研磨成稠浆状,继而装进瓷坛里加盐调好,密实扎紧坛口,静静等待发酵。那时,日子过得普遍拮据,村民们因为这一口海味酱的“滋润”,脸上倒也不失暖意容光。我记得,我家天井中的水磨还常磨“嘟噜蟹酱”。父亲在外行医,有了薪水,会去镇上集市买上半袋子的嘟噜蟹,拎回家让母亲做“嘟噜蟹酱”。嘟噜蟹多在泥质滩涂栖居,肉少壳厚个头小,用其制成的酱味道差劲,跟“海怪酱”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日子渐好后,“嘟噜蟹酱”就随即变成了回忆。

  物阜民丰时,用好食材烹制好菜肴很容易。同样情境下,若用不起眼的“糙物”,或者本可列进废弃清单的食材烹制出美味吃食来,这除了上乘的技艺,里面蕴含的东西可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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