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政策取向“适度宽松”，释放哪些信号？

　　文/曹婧

　　面对外部压力加大、内部困难增多的复杂严峻形势，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2025 年要实施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这是我国自2011 年起实施稳健货币政策以来的首次调整，释放了逆周期调节力度显著加大的积极信号。宏观货币政策为何再次加码？对未来经济工作有哪些方向指导？

　　货币政策因何转向？

　　当前我国经济正面临新旧动能转换、风险有序化解、外部形势多变的“新三期叠加”，货币政策转向适度宽松有其现实必要性和逻辑必然性，需要以更加积极的货币政策提振消费，化解重点领域风险，应对全球央行“降息潮”。

　　扩大内需提振消费的内在需要

　　国内有效需求不足突出表现为消费走弱。2024 年1—11 月，全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累计同比增速放缓至3.5%，明显低于疫情前8% 左右的平均水平。消费需求不足的根源在于居民资产负债表尚在修复。从资产端看，重点群体就业增收面临压力，房地产市场和资本市场的财富效应有待充分释放。一方面，作为拉动消费的主力军，青年群体就业压力依然存在。另一方面，政策持续用力推动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和提升资本市场活跃度，通过财富效应传导至居民消费往往存在一定的滞后性。从负债端看，动态调整存量房贷利率，有利于提升消费能力、提振消费信心。2024 年9 月，央行引导商业银行将存量房贷利率降至新发房贷利率附近，并进一步完善个人住房贷款利率定价机制。本轮下调存量房贷利率平均50 个基点，将为购房者每年节省利息支出1500亿元，惠及5000 万户家庭、1.5 亿居民。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探索实行国家宏观资产负债表管理，凸显了存量调控在推动宏观经济治理创新和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中的重要作用。2024 年9 月26日中央政治局会议推出的一揽子增量政策，从稳定资产价格和减轻负债压力入手，修复各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现出宏观经济治理思路正从增量管理转向存量管理与增量管理相结合。2025 年要实施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重在谋划存量改革，将政府和金融部门长期积累形成的存量财富部分转移至居民和企业部门，从而实现宏观资产负债表再平衡。在支持居民修复资产负债表和释放消费潜力的过程中，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大有可为。适时降准降息既会对资产价格形成支撑，又能降低融资成本和减轻债务负担。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资产负债表研究中心的估算，利率降低1 个百分点所减少的利息支出规模，相当于财政赤字率上升3 个百分点所形成的债务扩张规模。

　　化解重点领域风险的政策手段

　　随着一揽子增量政策落地显效，房地产市场出现积极变化，地方政府债务风险、中小金融机构风险正在有效缓解和被管控。

　　第一，为地方政府债务置换提供低成本、长期限的流动性支持。2024 年11 月，财政部推出一揽子、综合性、靶向准的地方化债“组合拳”。新一轮大规模债务置换需要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予以配合，通过适时降准降息，发行利率更低、期限更长的专项债置换举债成本高、期限短的隐性债务，同时避免超长期特别国债、专项债集中供给冲击银行体系流动性。

　　第二，供需两端综合施策，促进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通过维持低位的利率水平、营造宽松的信贷环境，有效保障房企合理融资需求，更好满足居民多样化住房需求。因城施策精准实施差别化住房信贷政策，更好支持刚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一视同仁满足不同所有制房地产企业合理融资需求。强化保障性住房、城中村改造、“平急两用”公共基础设施建设资金保障，尤其是稳步加大保障性住房金融支持力度，稳妥推进城中村改造货币化安置，加快构建房地产发展新模式。

　　应对降息周期的关键一手

　　随着全球通胀水平回落和经济增长放缓，多国央行转向宽松货币政策周期。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最新预测，全球平均通胀率将从2023 年的6.7% 下降至2024 年的5.8% 和2025 年的4.3%，发达经济体重返通胀的速度将快于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全球通胀形势好转激励欧美等主要经济体相继启动降息，外部环境对我国货币政策宽松空间的掣肘明显减弱。

　　当前中美货币政策周期差趋于收敛，有利于增强我国货币政策操作的自主性，拓宽货币政策发力空间。以全球央行降息潮为契机，货币政策基调从“稳健”转向“适度宽松”，体现了我国货币政策始终坚持以我为主，兼顾内外均衡。对内更多锚定经济增长和物价稳定目标，适时降准并继续较大幅度降息，确保社会融资规模、货币供应量增长同经济增长、价格总水平预期目标相匹配。对外服务于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稳外贸、稳外资，防范人民币汇率波动可能削弱国内商品出口竞争力和加剧跨境资本流动。

　　“适度宽松”释放哪些信号？

　　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有利于掌握应对风险挑战的战略主动。当前外部环境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加深，我国经济运行仍面临不少困难和挑战。2025 年是“十四五”收官和“十五五”谋划的承上启下之年，在这一关键时刻、重要节点，党中央科学研判形势、果断决策部署，实施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以主动作为积极应对形势变化的不确定性，为我国实现经济稳定增长和高质量发展创造良好的货币金融环境。一方面，以更加有力的超常规逆周期调控，有效应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内部困难和外部压力；另一方面，发挥好货币政策工具总量和结构双重功能，提高宏观调控的前瞻性、主动性、精准性。

　　货币政策走向“宽松”，就是要将稳定市场预期、激发社会活力放在经济工作重要位置。2024 年9 月下旬以来，央行及时推出一揽子增量政策支持稳增长、扩内需、化风险，政策力度大、覆盖面广、针对性强，使社会信心有效提振，经济回升势头增强。一系列支持性的货币政策操作让市场主体逐步形成货币政策转向适度宽松的预期，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2025 年货币政策取向定调为“适度宽松”，强化了政策的延续性和可预期性。要牢牢抓住当前市场信心加快恢复的窗口期，以切实有效、灵活精准的货币政策操作，提升居民消费意愿和增强企业投资信心，更好激发全社会内生动力和创新活力，让经济回升向好与社会预期稳定在相互促进中形成良性循环。

　　货币政策走向“宽松”释放了调控框架转型信号，未来将更强调优化货币政策目标及各方机制。为应对2008 年国际金融危机，我国首次实施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主要通过锚定数量型货币政策目标来调控。当前重回适度宽松基调适逢货币政策调控框架转型，其目标体系、政策工具、执行和传导机制将发生重大变化。例如，对M2 增速、社融和信贷增量等数量型目标的关注逐渐淡化，更加注重发挥利率等价格型调控工具的作用；持续丰富货币政策工具箱，发挥好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作用。因此，本轮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更加强调优化货币政策目标、创新货币政策工具和畅通货币政策传导机制，探索拓展中央银行宏观审慎与金融稳定功能，以现代货币调控框架支持经济高质量发展。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